九

元旦那天的天气很糟糕，想着我明天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心情竟然好了不少。心情稍好，我就想要做点什么有纪念意义的事儿，毕竟明天就要离开了。约上前妻和儿子吃顿饭？前妻上周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她和儿子想跟我一起过元旦。我说分手就是分手了，拖泥带水的哪像个爷们。前妻说她妈的同事给她介绍了一个男朋友，前几天已经见面了，她感觉不是太满意。我叮嘱她把眼睛擦亮一点，别再找一个窝囊废。前妻说，至少不是一个秃头，他是一个小有名气作曲家，留着一头长发很飘逸。我说，那就祝你们幸福！记得不准虐待我儿子。

要不约上吕夫蒙一起泡会儿歌厅？我上午已经给他发了元旦的祝福短信，但这厮没有给我回复，估计还记恨着我呢。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

要不看看梁晓燕有没有时间？靠！怎么又想起这个骚货了，竟然敢拿老子当药引子，等她到了阴曹地府，我非把她送进地狱妓院。

对了！去医院看看吴专一吧，这小子也算是帮了我一把，不然，我哪有钱熬过残年。

我在医院门口的花店里，给吴专一买了一篮子最贵的百合花，因为其它花儿看上去都是黑色，只有百合是灰白色的。病房里很安静，透着一股随时会死人的气氛。两周不见，吴专一几乎脱了人相，因为急剧消瘦，脖子上的皮肤活像条沙皮狗，耷拉下来一层。从吴专一的面相上来看，我断定他得的不是小病，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而我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坚决不能去医院！两周时间就能把人搞脱了相。我说了几句言不由衷的安慰话，因为不知道吴专一是否了解自己的病情，所以我的安慰都是一些浮皮潦草的屁话，我自己听着都觉得假。吴专一的老婆出来送我的时候，我悄声问她，吴专一是什么病。她老婆抹开了眼泪，说检查出来太晚了，是淋巴癌晚期……。吴专一的老婆下面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听清楚，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犯晕。

我几乎是用冲刺的速度钻进了医院门口的出租车，一路上不停地催促着司机加速，他肯定以为我家着火了。我回到租住的房子里，很快就从那本《尘世挽歌》的书里翻出我的体检表。没错啊，体检表上是我的名字，不是吴专一。我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刚刚燃起一点生的希望，瞬间又熄灭了。可是……，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我和吴专一同时得了一样的癌症？我绝望地盯着体检表愣神，突然，我看到血型一栏里标注的是O型血，不对啊，我是AB血型。O型血？吴专一是O型血，他亲口说了好几回自己是O型血，所以他醒酒慢。我努力地控制好自己激动的情绪，仔细地回忆那次体检的细节：在血液筛检癌变那个环节，我刚坐好挽起袖子，吴专一就在后面拍我的脑袋，说他约了一个重要客户吃饭，要我让他先抽血……。没错！肯定是这个环节出了差错，因为每个人的顺序都是提前编好了，体检中心只认编号不认人，我操他妈！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卸掉了一座扛了三个月的大山。我他妈的真傻，为什么不早去医院做一个复查呢，那样就不会有接下来这些破事儿，还害得我辞职了，而且把话都说绝了。还有离婚，我前妻倒是有跟我复婚的意思，可复婚后我还怎么跟我歪嘴丈母娘和猪头大舅哥见面。而且，上次还把老丈人也得罪了，他是那个家里唯一对我还算尊重的人，我竟然威胁要去揭发他们爷俩和伙办公司赚钱的事儿。唉！还有吕夫蒙，这厮可是我唯一交往的朋友。看来任何时候都不能把话说绝、把事儿做尽啊。

还是尽量弥补吧，先回家再说，前妻上周不是还打电话约我一起过节嘛。我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把东西收拾好了，几乎是小跑着回到了家。离婚签完字之后，我就把家门钥匙交给了前妻，所以，我只好站在门口敲门。

门开了，一个留着披头长发的男人站在门口，他问我，“你找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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