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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半夜偷窃被抓包!


冰冷的风卷着猪圈特有的那股子热烘烘的腥臊恶臭,劈头盖脸地打在张铭礼身上。

  他脸上糊着还没擦干净的呕吐物残渣,眼泪鼻涕被冷风吹得糊了满脸,又被冻住。

  又冷又臭。

  胃在抽,肠子也在拧。

  看着那粪勺,看着那粪桶。

  他想死的心都有。

  他伸出哆嗦得不成样子的手,手指冻得通红,关节僵硬。

  在王大林不耐烦的逼视下,他抖着手,也抓起了粪勺。

  冰凉的木柄,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浑身一哆嗦。

  挑着两桶晃荡的、散发着恶臭的粪水,深一脚浅一脚往沤肥坑走。

  路过的红柳沟老乡,捂着鼻子躲开老远。

  “呸,臭老九!”

  “活该,差点害死一矿人!”

  “挑粪都便宜他了!”

  唾沫星子和冷言冷语,比寒风还刺骨。

  张铭礼低着头,肩膀垮着,脖子上的青筋却一根根暴起。

  屈辱像毒蛇,死死缠住心脏,越收越紧。

  他把这笔账,全记在了江守业头上。

  江守业这边倒是清闲得很。

  矿上那点事,胡福来后来派人来问过两次支护细节,他简单画了草图,说了要点。

  对方千恩万谢走了。

  趁着这段时间,他跑了两趟黑市。

  悄没声息的。

  每次骑着自行车出去,回来时,车后座绑得满满当当。

  又隔了几天,再出去一趟。

  这天傍晚,江守业推着两辆自行车回来了。

  一辆是周春友赏给他那一辆,另一辆则是崭新的凤凰牌,车把上的电镀亮得晃眼。

  他手里还提着两个沉甸甸的布包。

  后面跟着两个雇的板车伙计,小心翼翼地抬着东西。

  一台崭新的蜜蜂牌缝纫机,蒙着布。

  一个四四方方、刷着亮漆的木头箱子,收音机。

  一块亮闪闪的上海牌手表,直接揣在江守业兜里。

  三转一响,齐活了。

  东西往江守业那屋门口一放,整个红柳沟都炸了锅。

  “我的老天爷,三转一响都齐了啊?”

  “能耐,太能耐了!这得花多少票子啊!”

  “现在是不是就缺三十六条腿了啊?”

  大人小孩全围了过来,眼珠子瞪得溜圆。

  那崭新的凤凰车,那蒙着布的缝纫机,那木头匣子似的收音机,在灰扑扑的村子里,亮得扎眼。

  谁不知道他正和伊莉娜处对象呢,肯定是张罗着结婚的事儿呢。

  大家伙眼里都带着羡慕,夸伊莉娜命好。

  伊莉娜正在自家木刻楞里帮阿妈烧火,听到外面人声鼎沸,好奇地探出头。

  远远地,就看见江守业门口围满了人,那两辆自行车,那抬进来的大件东西…

  她心猛地一跳,脸颊腾地烧了起来。

  江守业把东西搬进屋,归置好。

  他心里头热乎乎的,像揣了个小火炉。

  该置办的都齐了。

  他盘算着,挑个好日子,就跟伊莉娜把事儿定下来!

  心里头,甜滋滋的。

  傍晚收工。

  张铭礼和他那几个同窗,拖着灌了铅似的腿,挑着空粪桶,浑身散发着洗不掉的恶臭,蔫头耷脑地往破屋挪。

  路过江守业那屋。

  崭新的凤凰自行车就支在门口,车铃铛在夕阳下闪着刺眼的光。

  窗户里,隐约能看到缝纫机方正的轮廓。

  张铭礼的脚步像被钉住了。

  他死死盯着那辆凤凰车,盯着那扇透着奢侈气息的窗户,眼珠子充血,红得吓人。

  凭什么?

  老子在这里挑粪,吃猪食,挨鞭子,受尽白眼!

  江守业倒好,风光无限,三转一响,还他妈要娶毛子女人?

  凭什么老子落到这步田地?这小子他娘的还能享福?

  都是这混账害的。

  江守业,你个王八蛋!

  一股邪火混着滔天的恨意,猛地冲上脑门,烧得他浑身发抖。

  “呸,狗日的暴发户,早晚遭报应!”张铭礼从牙缝里挤出恶毒的诅咒,声音嘶哑。

  “还有那毛子破鞋…”

  啪!

  话没说完,旁边看押的民兵早看他不顺眼,手里的柳条鞭子带着风声,狠狠抽在他后背上!

  “啊!”张铭礼一声惨叫,背上火辣辣地疼,差点栽倒。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再敢放屁,晚饭也别吃了!”民兵瞪着眼,鞭子又扬了起来。

  张铭礼疼得龇牙咧嘴,赶紧闭上嘴,低下头,踉踉跄跄往前走。

  那怨毒的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了一眼江守业亮着灯光的窗户。

  等着!

  江守业!

  老子跟你没完!

  还他娘的风光?老子今天晚上就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夜深了。

  红柳沟彻底沉进黑里。只有风刮过光秃秃的树杈子,呜呜地响,跟哭坟似的。

  猪圈旁边那间破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三个黑影子,跟耗子出洞似的,贴着墙根溜了出来。打头的,正是张铭礼。

  他白天被鞭子抽的后背还火辣辣地疼,走路一瘸一拐。

  可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里,烧着两团毒火,死死盯着江守业那屋的方向。

  “走!”他声音压得极低,像砂纸磨铁,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儿。

  后面跟着两个蔫头巴脑的技术员同伙。

  俩人腿肚子都在打颤,牙齿磕得咯咯响。

  “张…张哥,真要干啊?被逮住可就…”

  “闭嘴!”张铭礼猛地回头,眼神在黑暗里像要吃人:“不干?不干就等着在这破山沟里挑一辈子大粪?喂一辈子猪?让那姓江的骑在我们头上拉屎?”

  “想想他今天那风光样,还买三转一响,要娶毛子娘们,咱们呢?咱们像三条臭虫!”

  他喘着粗气,咬牙切齿:“凭什么他害我们落到这步田地,还能享福?”

  “弄坏他的东西,值钱的顺走,让他结不成婚,看他拿什么风光!”

  “出了事,老子顶着,大不了鱼死网破,老子跟他拼了!”

  这番话带着疯劲,也带着蛊惑。

  两个狗腿子对视一眼,想起白天受的屈辱,再看看张铭礼那副豁出去的样子,心一横,点了点头。

  三个人影,像三只夜行的鬼,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江守业那间孤零零的土屋前。

  窗户里黑着灯。

  门口,那辆崭新的凤凰自行车,在惨淡的月光下,车把和轮圈闪着幽冷的光。

  张铭礼盯着那车,眼里的毒火几乎要喷出来。就是这东西,刺得他眼睛疼!

  他第一个扑上去,不是偷,是破坏。

  他要毁了这扎眼的玩意儿!

  “狗日的…”他低骂着,双手抓住车链子,使出吃奶的劲儿,猛地一扯。

  嘎嘣。

  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车链子被他硬生生扯断了。

  “呸,让你风光!”张铭礼啐了一口,心头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

  两个狗腿子也没闲着。

  一个也凑到缝纫机旁边,伸手就去掀那蒙着的布,想看看怎么下手弄坏。

  另一个则绕着收音机那个木头匣子转,琢磨着能不能搬走,或者砸烂。

  “快点,磨蹭什么!”张铭礼踹了两个狗腿子一脚,声音压着,却透着焦躁:“进去,他那块上海表肯定在屋里!”

  “还有啥值钱的,全他娘的给老子顺走!拿不走的,给老子砸了!”

  “让他哭去吧!”

  “那这缝纫机呢?”两个狗腿子开口。

  “缝纫机?”张铭礼狞笑一声:“那么大个儿,搬不动。先把屋子里的搬了,一会儿找东西,把针头砸弯,梭子扔粪坑里,让他用个屁!”

  “好…好…”两个狗腿子声音发颤,但还是硬着头皮跟上。

  张铭礼摸到屋门口,门是木头的,插着门栓。

  他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磨尖了头的铁片,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里插进去,一点一点往上挑。

  动作很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勾当。

  “妈的,臭打猎的,住得还挺严实。”他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等老子进去非得把你屋子搬空不可。”

  咔哒。

  一声轻响。

  门栓被挑开了。

  张铭礼心头一喜,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轻轻推开一条门缝。

  一股暖烘烘的、带着柴火和食物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贪婪地吸了一口,随即被自己身上那股恶臭熏得皱了皱眉。

  “快点!”他催促着身后两人,自己率先侧身,挤进了门缝。

  屋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灶膛里炭火的余烬,透出一点微弱的红光,勉强映出灶台和炕沿模糊的影子。

  张铭礼适应了一下黑暗,蹑手蹑脚往里走,目标直指炕头柜子。

  手表肯定藏在那儿!

  两个跟班也挤了进来,一个摸向放着收音机的桌子,一个则朝着缝纫机的方向摸去。

  “操,真黑…”

  “手表呢?放哪儿了?”

  “这破收音机还挺沉…”

  黑暗中,响起压抑的、带着贪婪和紧张的喘息和摸索声。

  张铭礼摸到炕沿,手刚伸向炕头柜的方向。

  “哟,张技术员,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我屋里来摸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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