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白塔之地

欣然缓缓地走到了霍老爷子身边。这位老人此刻正无力地趴伏在地面上，脑袋侧向一边，花白的头发沾染了鲜血，显得格外狼狈。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后颈的腺体上，正深深扎着一把利刃，刃身周围的血迹已经半凝固，但依旧有细微的能量从伤口处不受控制地逸散。

欣然在他身旁蹲下，低下头，凝视了那利刃片刻，眼神复杂难明。

她伸出手，稳稳地抓住了利刃，用力向外一拔！

几乎在利刃离体的同时，欣然的手已经轻轻地贴在了霍老爷子颈部皮肤上。

精神力从她的掌心缓缓涌出，覆盖了那处正在逸散精神力的伤口。

肉眼可见的，那处被利刃刺穿的狰狞伤痕，在这股力量的滋养下开始蠕动愈合，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便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记。

与此同时，一直昏迷不醒的霍老爷子，眼睑微微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初时的迷茫迅速褪去，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眸中，恢复了惯有的深沉。

欣然见状，伸手扶住霍老爷子的手臂和肩膀，小心地将他从冰冷的地面上搀扶了起来。

霍老爷子刚刚苏醒，身体还十分虚弱，无法站立，只能就势坐在地上，两只手艰难地向后撑着自己的上半身，以维持平衡。

他抬起头，目光自然而然地扫向四周。

入眼的，便是他霍家族人惨烈无比的景象——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躯体，凝固或未干的血泊，空气中弥漫的浓重血腥味，以及那些在濒死者周围扭曲逸散的精神图景……

这如同地狱般的场景，足以让任何一位家族长者痛心疾首，勃然大怒。

然而，霍老爷子的眼中，却没有愤怒，也没有丝毫的惊讶。

他的目光平静的可怕，那平静之下，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悲哀。

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在生死线上挣扎，看着传承了无数代的家族基业在此地以如此残酷的方式倾覆。

他缓缓地开口道，声音沙哑而低沉，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我都听到了。”

欣然的瞳孔在这一瞬间剧烈地震颤起来！

她扶着霍老爷子的手不自觉地微微收紧，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以及悲伤，在她的心里疯狂地蔓延开来。

她原本以为老爷子是在无知无觉中承受这一切，却没想到，他竟一直保持着清醒，亲耳听到了她所有的计划、所有的辩白、以及……所有族人的苦难。

这一瞬间，她有些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位一直待她如亲女的父亲。

然而，霍老爷子似乎感受到了她情绪的剧烈波动。

他没有回头，却抬起那只布满皱纹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她扶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背。

就是这一个充满了理解与包容意味的举动，奇异地安慰住了内心翻江倒海的欣然。

仿佛一股坚定的力量将她从愧疚的泥沼中拉出，让她的心肠，为了那必须完成的目标，不得不再次变得坚硬起来。

霍老爷子的声音依旧平静，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坦然：“你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他顿了顿，说出了那句让欣然几乎要落下泪来的话，“我……不怪你。”

欣然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冰冷的决绝。

她轻轻地回答，声音哽咽：

“是的，爸爸。”

“霍骁呢？”霍老爷子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孙子的身影，语气带上了急切，“霍骁在哪里？他现在怎么样了？”

欣然侧过头，用目光示意他看向那只如同守护神般静立一旁的纯白色巨鸟。

白色的巨鸟通晓人意，轻轻地掀开了那宽大而温暖的翅膀。

在那里，霍骁正静静地躺在它柔软而厚实的白色绒毛之中。

他双目紧闭，似乎陷入了深度的沉睡。

但与周围濒死的族人不同，他的浑身正散发着一股燃血般的血红色光晕！

粘稠而强大的血色精神力，如同蒸汽般在他周身的空气中蒸腾，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仿佛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正在他体内孕育蜕变。

霍老爷子怔怔地看着孙子那异变的模样，看了许久许久，眼神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最终，他仿佛不忍再看，撇开了眼睛。

他将目光转向一直静立旁观的桦生，开口道：“丫头，你有什么要问我的？”

桦生开口：“霍家和白塔，到底什么关系？最初的最初，霍家称帝，是否与白塔有关？”

霍老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要借此汲取讲述这段沉重历史的力量。

他缓了缓，才沉声开口：“是的。”他肯定了桦生的猜测，“霍家成为皇帝，真正的原因，就是白塔。”

其实，这个原因在史学家的笔下一直流传着，但更深的情况，却没有人知晓。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间，回到了那个波澜壮阔又黑暗混乱的年代。

现在，霍老爷子终于要说出真相了。

他继续叙述：“在霍家称帝之前，是这个世界最黑暗最混乱的时期。那个时候，人们曾经赖以生存的稳定繁荣的旧地球时代突然破灭，世界规则崩塌，秩序荡然无存，最终仿佛被某种伟力重塑，为人类留下了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一片土地。”

“各种势力在废墟上发展壮大，割据一方，征伐不断。人类之间的内斗严重消耗着本就不多的元气。但外在污染区的威胁，却不会因为人类的内部战争而停歇，反而愈演愈烈。”

“后来，”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敬仰与追忆，“包括霍家在内的几个当时最强大的势力，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圣地，并进入了‘白塔之地’——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处空间。”

“在这里，”霍老爷子的声音带着一种神圣感，“白塔，选择了霍家，作为自己在人间的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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