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意志与意识

“霍家借助白塔的指引和力量，得以知晓世界上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预知部分灾难，获得了远超当时其他势力的知识和技术。白塔深不可测，强大无比，成为了霍氏最终统一这片土地、建立新秩序的支撑。”

“这就是霍家和白塔之间，最根本的联系。”他做出了总结。

桦生认真地听着，大脑飞速运转。

她抓住了霍老爷子叙述中的一个关键漏洞，立刻追问：“那么，霍家付出了什么呢？”她的眼神带着审视，“在您所讲述的这个故事里，霍家完全是获益的一方。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与白塔这样的存在打交道。”

霍老爷子被问得微微一滞，随即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中充满了无奈与失落。

“在霍氏帝国覆灭的末期，”他声音低沉下去，“霍家……有过一次惨烈的断代。那个时候，帝国的继承人不过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许多事情——我是说那些真正关乎根基的隐秘，并没有完整地传承下来。”

桦生听到这里，不由得冷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嘲讽：“没有传承下来，并不代表你就不知道吧？”她步步紧逼，“如果真的不知道，欣然又是如何判断出，霍家的血脉，或者说精神力，可以用于影响甚至控制白塔呢？”她指向周围的惨状，“这次血祭，总不会是凭空想象出来的吧？”

霍老爷子沉默了片刻，知道无法再回避，终于吐露了另一段被尘封的历史：

“那是因为，帝国的最后一代皇室在覆灭前夕，曾经尝试过通过血祭族人的方式，强行操控白塔的力量。”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们妄图借助白塔之力，做最后一搏，逆转乾坤。”

“结果如何？”桦生紧跟着问。

“当然是失败了。”霍老爷子的语气沉重，“白塔并没有遵循他们的意志。在那之后不久，白塔选择了联盟。”

说到这里，霍老爷子的气息明显有些不足，脸色也更加苍白，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身体微微佝偻。

欣然默默地伸出手，动作轻柔地帮他顺着背。

待老爷子喘息稍平，她开口补充道：

“联盟接管白塔之后，出于研究和控制的目的，做过许多试验。所有的试验结果都表明，只有身负霍家血脉的人，才能真正意义上地沟通白塔。”她看向桦生，“所以我说需要他们的血脉，也并不是完全假的。只是因为断代的原因，我们已经无法精准把握其中的度。但毫无疑问，霍家的血与精神力，确实是连通白塔的唯一途径。”

她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落在了桦生身上：“如果你真的见到了那个‘人’的话……你应该已经看到，这样做的效果了。”

桦生心中一震，立刻想起了在那片纯白意识空间中，自称白塔的那个存在，其雪白袍角上那抹缓慢晕染开来的暗红色血迹。

那应该就是血祭产生的效果直接反映在了白塔的意识体上。

桦生问：“白塔究竟是什么？”

霍老爷子摇了摇头。

“我们不知道。”他坦诚道，语气中带着一种面对浩瀚未知的无力感，“这处空间，被我们称为‘白塔之地’。但这样就能定义这里是白塔吗？这片天空是白塔？还是这片地面是白塔？或者这整个天地都是白塔？”

他自问自答，语气愈发缥缈：“事实上，根据我们祖先留下的模糊记载和我们的感知……这些，都不是。”

他的目光投向鸟笼之外那无尽黑暗与微光交织的虚空：

“真正的白塔，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出现过。虽然，它的力量和影响，无处不在，遍及整个世界。”

白塔，它并非一座塔，甚至可能不是一个固定的场所。

它是一个意志？一种规则？还是某种他们根本无法理解的更高维度的存在？所有的牺牲、所有的谋划，似乎都围绕着一个他们连本体为何物都不知道的目标。

然而，就在这片近乎绝望的迷茫中，仿佛划过一道闪电，她头脑中一个被迷雾笼罩的角落，突然间变得无比清晰！

她喃喃开口道：

“白塔……可以是一个意志。但不能……是一个意识。”

意志，可以是一种非人格化的法则般的存在，它强大，无处不在，但它没有“自我”，没有“想法”。

而“意识”，则意味着思考、情感、偏好、主观能动性——一个拥有“自我”的“人格”。

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天差地别！

她的话语传入了霍老爷子和欣然的耳中。

他们两人齐齐瞪大了双眼，脸上写满了骇然。

桦生的视线聚焦在他们两人震惊的面容上。

她自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灵光闪现所震撼。

看着霍老爷子和欣然那如同见了鬼一般的反应，桦生的心沉了下去。

欣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道：

“你怎么想到的？”

这几乎等于默认了桦生的说法。

桦生迎着欣然的目光，分析道：

“你一直在强调那个‘人’，并且，如果白塔真的如同你们所描述的那样，是虚无缥缈却又无处不在如同世界基石般强大的存在……那它，本来就不该有自己的‘意识’！”

她的目光刺向欣然和霍老爷子：“我说对了吗？”她环视着周围，“这就是你们所有行动的根本目的？不是为了修补白塔的漏洞，而是为了对付那个不该出现的‘意识’？”

欣然点了点头：“你的敏锐让人震惊。”她由衷地说道，语气复杂。

她看了一眼霍老爷子，老爷子也缓缓地点了点头。

欣然重新看向桦生：

“我们现在，也没什么要瞒你的了。你说，你遇到了那个‘人’……”

她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充满了杀意：

“他本不该存在，他是白塔生长出来的意识，是寄生在世界基石上的毒瘤，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扼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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