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闹鬼的太阳与物理超度
范府，正堂。
满目的红绸与灯火，将这处平日里庄严肃穆的厅堂，映照得喜气洋洋，暖意融融。
能在此处见证拜堂仪式的，皆非寻常宾客。
除了男女双方的至亲，便只有寥寥几位身份尊贵的大人物，与少数几个真正交心的朋友。
此刻，吉时尚未至，堂中宾客尚在陆续落座。
最先步入的，是几位皇子与敬王世子。
太子李承乾身着一袭绣金龙纹的常服，一踏入堂中，便习惯性地环视一圈，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向了正上方那唯一的空悬主位。
他脚步微抬，便要朝那个象征着至高无上权柄的位置走去。
“咳。”
一声轻咳自身旁传来。
二皇子李承择伸手，不轻不重地拉住了太子的衣袖。
“太子殿下，今儿咱们是客。”
二皇子嘴角噙着一抹惯常的讥诮，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周围几人的耳中。
“那位置，可不是给咱们准备的。”
太子李承乾的脚步猛地一顿，脸上的神情僵了片刻。
他低头看了看被拉住的衣袖，又看了看那个空着的主位，脸上竟罕见地浮现出一丝窘迫。
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出言反击。
“是孤……是我糊涂了。”
他主动退后一步，声音里带着几分懊恼。
“一时没反应过来。”
大皇子李承濡、三皇子李承萍和敬王世子李宏成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神色各异，却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几人最终在主位右下首的位置站定，那里，好似平日朝会时，宗室亲王们站立的地方。
吱呀……
轮椅碾过门槛的轻微声响，让堂内的气氛微微一滞。
费解推着陈平平，缓缓而入。
陈平平依旧安坐轮椅，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目光平静地扫过堂中众人。
紧随其后的，是那一身月白长裙的海棠垛垛，她神色自若，仿佛只是来邻居家串门，径直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悠然坐下，目光好奇地打量着满堂的红色。
太子等人的身体，又不自觉地绷紧了几分。
随后，滕子静牵着妻子的手，领着那个小小的“感顺男”，也走了进来。
孩子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惊奇与欢喜。
程居书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像一座沉默的山，守护着这一家人的安宁。
赖铭成与贺宗伟一前一后，站到了文臣该在的位置，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满脸正气。
史禅立、候计长、杨万里、成佳林四位新科进士，则恭敬地立于更靠后的地方，眼中满是即将见证座师人生大事的激动。
人群的最后方，一个穿着簇新衣袍的身影，正探头探脑。
郭宝昆确认了四周的“安全”，这才贴着墙根，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找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将自己藏进了阴影里，继续执行他“暗探之王”的秘密观察任务。
堂中气氛正有些微妙的安静，一阵爽朗的笑声自门外传来。
“诸位殿下，陈院长，让诸位久等了。”
范健，携着侧室柳汝雨，满面红光地走了进来。
两人今日都换上了最为喜庆的礼服，脸上那份发自内心的喜悦，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们笑着，向堂中众人一一拱手致意。
走到皇子们面前，范健与柳汝雨便要躬身行礼。
“范尚书，柳姨，不必多礼。”
太子连忙虚扶一把。
“今日您二位才是主家，我们不过是来看热闹的宾客。”
“是极，是极。”
大皇子与二皇子也连声附和。
范健这才直起身，又走到陈平平面前。
“老瘸子，你今天倒是来得快。”
“你儿子成亲，我若来晚了，岂不是要被你记恨一辈子。”
陈平平笑着回了一句。
两人如往常般，不咸不淡地互相损了一句，眼底却都是几十年老友才有的默契与温情。
就在这时，一身大红喜服的范贤，在众人的注视下，从侧堂走了出来。
他身姿挺拔，面如冠玉，那份平日里的跳脱被喜庆的红色一压，竟也显出了几分沉稳与俊朗。
陈平平看了一眼天色，对范健说道。
“时辰差不多了，请上座吧。”
“等着喝你儿媳妇的茶了。”
“好，好！”
范健连声应着，脸上的笑容几乎要咧到耳根。
他拉着柳汝雨，便要朝正上方的主位走去。
可刚走两步，柳汝雨却停住了脚步，微微挣脱了他的手，默默地向后退开，准备站到一旁的家眷席位里。
范健一愣，正要说话。
“柳姨。”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范隐与范思辙并肩走了进来。
范隐的目光落在柳汝雨身上，随即走上前，站定在她面前。
“今日，您该坐那个位置。”
他指了指范健身旁空着的那个主位。
柳汝雨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她连连摆手。
“不行，不行……我……我的身份，不合礼数……”
“没什么不合礼数的。”
范隐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持。
“这不只是我的意思，也是范贤的意思。”
“您待我们兄弟如何，我们心里都清楚。”
“在我们心里，您早就是我们的母亲。”
“这个位子，您坐得。”
柳汝雨的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却依旧拼命摇头。
“可是，礼法……”
“礼法，是为人情服务的。”
范隐转过身，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太子和赖铭成的身上。
“今日，我便请在场最重礼法的两位，太子殿下，赖大人，来评评这个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了过去。
太子李承乾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国法之外，尚有家法。皇家礼仪，亦重孝道人伦。”
“范尚书父子情深，柳姨慈爱和善，堪为表率。”
“今日是范家大喜，礼从家主，又有何不可？”
赖铭成那张刻板的脸上，神情变幻。
他向前一步，沉声开口。
“按我大庆礼制，妾室的确不可与正妻同席，更不可上坐高堂。”
“此乃规矩。”
柳汝雨的脸色白了一分。
“但是！”
赖铭成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
“礼法，亦重人心！孝道，乃是万法之基！”
“范隐、范贤二位大人，不忘养育之恩，坚请生母上座，此乃大孝！”
“为人子者，行孝道，天经地义！何错之有？”
“若因此而降罪，岂不是要天下人耻笑我大庆礼法，不通人情，泯灭孝心！”
“我……我……”
柳汝雨被这番话说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又看向一旁，低声道。
“可是……可是今日亲家林相也在，这……这理应请林相上座……”
不等旁人开口，林偌辅也是笑着摇了摇头。
“亲家母说笑了。”
“今日，是宛儿嫁入范府，拜的是夫家父母，理所应当。”
“待到三朝回门，老夫再等着喝他二人的敬茶，也不迟。”
众人纷纷出言规劝。
柳汝雨在范健的搀扶下，终于还是眼含热泪，一步步走到了那个她从未敢想过的位置上，缓缓坐下。
范健紧紧握着她的手，脸上是满足而骄傲的笑容。
堂中，各人归位。
范贤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喜服，站到了堂前门外，目光灼灼地望向那片喜庆的红色尽头。
林偌辅也再次离去，带自己女儿前来。
院墙的拐角处，两个小脑袋偷偷探了出来。
是范偌偌和叶玲儿。
范若若看到了自己的二哥，眼睛一亮，悄悄地对他比了一个范隐和范贤教她的“OK”手势。
范贤心中一暖，笑着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哎，偌偌，你这手势是什么意思啊？”
叶玲儿好奇地小声问道。
“我哥教我的，就是一切顺利的意思！”
范若若得意地解释着。
就在这时，一阵喧闹声由远及近。
喜乐声中，一支队伍浩浩荡荡而来。
走在最前方的，是林府大公子林大宝和二公子林珙。
林大宝脸上挂着憨厚的傻笑，每走一步都透着高兴。
林珙的表情则复杂得多，有不舍，但是更多是喜悦，也是喜笑颜开。
在他们身后，前宰相林偌辅，亲手牵着那根系着红花的牵巾。
牵巾的另一头，连着一位身披凤冠霞帔，头戴红盖头的新娘。
林若甫一步一步，走得极稳，也极慢。
他将女儿，送到了范贤的面前。
他看着眼前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女婿的年轻人，眼中情绪翻涌，有不舍，有期许，有欣慰。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
“范贤，从今往后，我就把宛儿，交给你了。”
“岳父大人放心。”
范贤郑重地躬身一礼，声音坚定。
“我范贤此生，定不负她。”
说罢，他从林若甫手中，接过了那根红色的牵巾。
林若甫松开手，退到一旁。
范贤牵着林婉儿，转身，踏入了那片灯火通明的正堂。
乐声高奏。
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这对新人身上。
太子的眼中是祝福，二皇子的眼中是审视，陈平平的眼中是欣慰，费解的眼中是嫁女儿般的不舍，海棠垛垛的眼中，则是纯粹的好奇。
范隐站了出来，走到了堂前正中。
他清了清嗓子，那带着几分懒洋洋，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压过了所有的喧闹。
“吉时已到！”
“新郎新娘，拜堂！”
范贤牵着林婉儿，并肩立于堂中。
“一拜天地！”
两人转身，朝着门外那广阔的天地，深深一拜。
“二拜高堂！”
两人再转身，面向正上方端坐的范健与柳汝雨，郑重地跪下，磕头。
范健的眼角，早已湿润，他用力地点着头，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柳汝雨更是早已泪流满面，她用丝帕按着嘴角，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那份激动与喜悦，几乎要将她淹没。
一旁的林若甫，看着女儿跪拜他人的身影，眼中满是嫁女的酸涩与不舍，但更多的，是看到女儿觅得良人的欣慰。
“夫妻对拜！”
范贤与林婉儿起身，相对而立。
隔着红色的盖头，他们仿佛能看到彼此眼中，那份相守一生的坚定。
两人缓缓对拜。
“礼成！”
范隐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笑意，响彻整个范府。
“送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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