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大人,时代变了,但恐惧永恒
范府正堂的喧闹,随着新人被送入洞房,达到了一个顶点。
宾客们觥筹交错,笑语喧哗,满堂的红色在灯火下流淌,汇成一片喜悦的海洋。
范隐站在人群中,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应付着前来道贺的宾客,目光却不时飘向门外,像是在等着什么。
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穿过人群,径直来到他面前。
是海棠垛垛。
“喂。”
她开口,声音清朗,在喧闹中格外清晰。
“跟我走。”
范隐挑了挑眉。
“干啥?”
“别管。”
海棠垛垛的语气不容置疑。
“叫你跟我走,就跟我走。”
范隐脸上的笑意深了些。
“好啊。”
他应得干脆。
“反正一会儿有不想见的人要来,我也不想呆在这里。”
说罢,他便拨开人群,带着海棠垛垛,熟门熟路地朝着范府后门的方向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从喧嚣的喜宴中抽身,穿过几重寂静的连廊,推开了吱呀作响的后门。
门外,是一条空寂无人的青石板小巷。
喜宴的乐声与人声被厚重的院墙隔绝,只剩下隐约的浮光掠E影,和清冷月光下弥漫的微凉空气。
范隐伸了个懒腰,仿佛将满身的喧闹都抖落了。
“喂。”
他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闲散。
“到底去干啥?”
“有些事,要你帮忙。”
海棠垛垛言简意赅。
范隐的好奇心被勾起了一点。
“啥事?”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海棠垛垛卖了个关子。
范隐撇了撇嘴。
“神神秘秘的。”
海棠垛垛走在他身侧,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偏过头,看着范隐。
“不过,今天你弟大婚,我就这么叫你,你还真就这么出来了。”
范隐双手枕在脑后,不以为意地说道。
“都拜完堂了。”
“大婚也算是结束了。”
“我怎么不能出来。”
他话锋一转。
“而且,马上就要来我不想见的人,出来躲躲清静。”
海棠垛垛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哦?”
“谁啊?”
范隐忽然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
他的笑容敛去,神情变得专注。
“听到了吗?”
海棠垛垛也瞬间站定,凝神细听,夜风中传来一阵细微而规律的声响。
她点了点头。
“脚步声?”
“嗯。”
范隐应了一声,目光迅速扫过四周,拉起海棠垛垛的手腕,闪身躲进了旁边一个漆黑的巷子里。
海棠垛垛被他拽得一个趔趄,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拉到了墙后。
巷子很窄,带着一股潮湿的青苔味。
没有范隐在身边,她一个北奇圣女,若是在这大庆京城的深夜被巡夜的官兵发现,有理也说不清。
她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不解。
“你在躲谁啊?”
范隐没有回答,只是将一根手指竖在唇边,示意她安静。
他的目光紧盯着巷口外那片被月光照亮的街道。
那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不是寻常的脚步声,而是带着金属质感的、整齐划一的踏步声,沉重,有力,像是一柄柄铁锤,有节奏地敲击在所有人的心上。
片刻之后,一队身披玄甲的将士,出现在巷口。
他们队列整齐,步伐沉稳,手中的长戟在月光下泛着森然的冷光。
海棠垛垛的瞳孔微微一缩。
她看得分明,这些将士,绝非寻常兵卒,那股自内而外散发的肃杀之气,是只有在尸山血海中才能磨砺出的精锐。
队伍中间,几名将士抬着一个用明黄色锦布覆盖的巨大物件,看上去像是一块牌匾。
而在队伍的最前方,引领着这支队伍的,是一个身穿内官服饰的中年太监。
队伍沉默地走过巷口,没有发出一丝一毫多余的声响,只有那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直到那声音彻底听不见了,范隐才松了口气,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海棠垛垛紧随其后。
“你就是在躲他们?”
她看着那队人马消失的方向,问道。
“什么人?”
“领头的看上去,怎么像是个太监。”
范隐重新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模样,解释道。
“领头的是猴公公,是庆皇身边的贴身太监。”
“那队将士,是宫中禁卫。”
他撇了撇嘴。
“去范府宣旨的,给我弟的婚礼送个‘百年好合’之类的牌匾,顺便刷刷存在感。”
两人顺着原本的方向,继续向前走去。
海棠垛垛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
“看来,你们京城盛传的那个流言,是真的。”
“你们兄弟两个,还真是流落在外的皇子。”
范隐的脚步没有停顿。
“不是流落在外的皇子,单纯是身上有他的血而已。”
海棠垛垛有些不解。
“这不都一样吗?”
“对我来说,不一样。”
范隐的声音很平静。
“牵绊如今我的,是感情,不是血脉。”
“对别人我不知道,但是那点血脉,如今的我并不在乎。”
海棠垛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说的也没错。我和老师、师兄之间,也没有什么血脉关系,但是感情深厚。”
她转头看向范隐。
“所以,你这是在向我说明,你并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世,而改变对我们北奇的态度?”
“我倒是没有这个意思。”
范隐随口答道。
“算了。”
海棠垛垛说道。
“改变不改变,也无所谓了。”
“反正你和你那个亲生爹一样,势必要灭了我们北奇,一统天下。”
范隐笑了。
“历史大势嘛。”
“这片大地,早就该统一了。”
海棠垛垛轻轻叹了口气。
“你比你们那个皇帝,还麻烦。”
“你们皇帝想统一天下,只是为了他的霸业,为了青史留名。”
“而你,仿佛一直将这件事,当作是一件必定会发生,且理所当然的事。”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复杂。
“甚至,连我们太后也……”
范隐眉梢一动。
“什么情况?”
海棠垛垛说道。
“我们太后,经过之前你和她单独会见之后,变了。”
范隐来了兴致。
“怎么?被我说服了?”
“想直接投降了?”
“放心,只要投降,一切待遇从优,我能保证。”
“不是投降。”
海棠垛垛摇了摇头。
“我们太后,如今也认为,天下一统,是历史大势。”
“但我们太后所想的是,那个统一天下的人,为什么不能是我们北奇呢?”
范隐闻言,直接笑出了声。
“好家伙。”
“你们太后是真敢想啊。”
“她也不看看你们北奇如今是什么情况,这些年一直被我大庆压着打。”
“怎么说呢?”
海棠垛垛的语气里,竟带上了一丝认真。
“我们北奇如今虽然比不上你们,但也大有改善了。”
“上杉虎如今坐镇南境,抵御你们南庆边军。”
“沈重归心,陛下开办东厂,监察天下。锦衣卫虽然失了监察之能,但能专心做生意,充盈国库。”
“陛下和太后联手演戏,分化朝中势力,大权在握。”
“庄墨涵先生也发起了多次研讨会,与天下读书人交流,提出了许多新思想,颇有几分百家争鸣的味道。”
“如今我们北奇,那是蒸蒸日上。”
范隐听完,脸上的笑容愈发玩味。
“你们能调动上杉虎去南境,是因为我把肖恩送了回去,让你们能用肖恩牵制他。”
“沈重归心,是因为我和他彻夜长谈,解开了他和你家小皇帝的心结。”
“你们锦衣卫所谓的做生意,不过是倒卖我们内帑的商品,当个二道贩子。”
“至于你们太后和皇帝……”
范隐凑近了些,声音压低了几分。
“若是我不替你们保密,别说分化朝堂了,你家小皇帝的皇位坐不坐得稳都是个问题,太后也得落个同谋之罪,被天下人戳脊梁骨吧?”
“还有庄墨涵,他那些新思想是从哪儿来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范隐直起身,摊了摊手。
“这么说来,你们北奇所有向着好方向发展的事,都是因为我去了一趟。”
“你现在,还敢拿这些当成你们的资本?”
海棠垛垛的脸颊微微鼓起,一时语塞。
过了半晌,她才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反正不管怎么说,我们北奇也是向着好的方向在发展。”
“随便吧。”
范隐懒得再跟她争辩。
“你愿意自欺欺人,随你。”
他再次问道。
“不过,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干什么?”
“去城外。”
海棠垛垛吐出三个字。
话音未落,她脚下一点,整个人便如一只白鹤,轻盈地腾空而起,朝着远处高大的城墙掠去。
范隐笑了笑,同样提气,身影化作一道暗红色的残影,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在寂静的京城上空飞掠。
脚下是万家灯火,头顶是璀璨星河。
高耸的城墙在他们面前,不过是一个轻松的起落。
风声在耳边呼啸,城内的喧嚣被彻底甩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城外旷野的寂静与清新的草木气息。
两人在月下的田埂与林间飞速穿行,朝着未知的黑暗深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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