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方竖生下一个男婴，取名方慎之。

之所以要生下这个孩子，方竖开始是带有企图的，她想跟傅敛纬结婚，因为她爱这个男人。等到傅敛纬绝情离她而去后，方竖更加想要这个孩子，因为她觉得爱情靠不住，只有亲情才能给她慰藉。

傅敛纬没有认这个孩子，甚至在方竖生产的时候，他都没有露面。生孩子的时候，婴儿肩难产，差点要了方竖母子的命。啦啦队闺蜜在给方竖的风险告知书上签字的时候，一边哭一边手抖。男婴在阴道里卡住太久，出来之后就没了呼吸，随即被送进儿科的重症监护室。

因为方竖是非婚生育，买不上生育保险，生孩子的所有费用全部自掏腰包。生下来的男婴在重症监护室一待就是二十天，花掉了她大半积蓄。孩子出院那一天，方竖紧张了许久的眉头才舒展开来，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苦日子才刚刚开了一个头。

身边没有老人帮忙，从未有过育儿经验的方竖虽然看了很多育儿书，实操起来还是手忙脚乱。她的一门心思都在孩子身上，根本无暇顾及自己还要坐月子。夜里，孩子要喂两次奶，她生怕错过时间饿着孩子，多数时候都会生生地熬着。啦啦队闺蜜在电话里提醒她，让她在手机上定一个闹铃，就不会影响睡觉。方竖担心闹铃会吓着孩子，没有听从闺蜜的劝告，直到一天深夜晕倒在厨房里。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喂奶的时间，孩子饿哭了多时。方竖顾不得难过，一骨碌爬起来，赶紧抱起孩子来喂奶。孩子的哭声止住了，她开始止不住地流泪。

有一天，方竖背着儿子去超市购物，特意买了几罐能够提神的饮品。这时候，一旁有一个戴棒球帽的小伙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塑料袋，递到方竖眼前说：“拿去，试试这个，一晚上不睡觉都不会觉得困。”

方竖很是警惕，她迟疑着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棒球帽见她犹豫，接着解释道：“是非常棒的提神药，不会上瘾，说戒就能戒掉。”

方竖问道：“贵不贵？”

棒球帽说：“不贵，这个不要钱，你先试试，管用再说。”

当天晚上，方竖按照棒球帽的教导，尝试了小塑料袋里的白色粉末，果然亢奋了一晚上，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儿子方慎之一周岁生日的时候，方竖的经济已经非常拮据，甚至舍不得为儿子买一只慕斯蛋糕。每个月的奶粉和“提神药”就是一笔很大开销，她已经一年多不工作了，孩子还这么小，她也无法出去工作。

在下一次购买提神药的时候，方竖问棒球帽，能不能批发给她一批药：“我没有工作，想贩点提神药来卖，好养活孩子。”

棒球帽说得请示一下上线，便走出超市去打电话了。

几分钟后，棒球帽回来了，说是最近风声紧，不敢随意吸收下线，拒绝了方竖。

功夫不负有心人，方竖通过网络联系到一个买家，这个卖家答应批发给她提神药。就这样，方竖开始在超市贩卖提神药，一个月赚来的钱，倒是够给孩子买奶粉，也够自己用药。方竖天天在超市里转悠，早就引起超市保安的注意。起先，保安以为她是在超市里偷东西的女贼，后来才发现她在兜售提神药，便偷偷报了警。

第二天，便衣警察在超市里设好埋伏，就等方竖售卖药品的时候人赃俱获。

事情偏也凑巧，有个剃小平头的小伙子经常从方竖手里买提神药。最近手头缺钱，他便开始打方竖的主意。小平头心里清楚，干这个买卖被劫被抢，既不敢声张也不敢报警，只能自己吃哑巴亏。方竖一个弱女子，身上还背着个吃奶的孩子，不欺负白不欺负。打定主意，小平头第二天上午就去了超市门口，早早地候着方竖。

今天是星期六，方竖觉得生意会好做，便把家里的药品全都装进手袋里。她背着儿子，拎着手袋，还没跨进超市门口，便觉得手腕上一紧，手袋就被一个人抢走了。方竖刚要喊抓小偷，就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认下这个哑巴亏。装药品的手袋里还装着钱包，一起都被抢走了，但是今天必须买奶粉，不然孩子就得挨饿。不知道为什么，方竖一直没有奶水，儿子方慎之全靠喝奶粉。方竖站在超市门口纠结着，突然，她想起那些在超市里偷东西的女人，她平日里很瞧不起这些女贼，可今天，她却原谅了那些女人。

方竖决定只偷一罐奶粉。她在奶粉区转悠了半天，心情比她兜售药品还要紧张。最终，她从货架上取下一罐儿子常喝的奶粉，匆忙塞进怀里。坐在胸前背篼里的儿子，这时候突然冲着妈妈笑了起来，看到儿子无知又无邪的笑容，方竖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她站在货架前，犹豫了一阵子，决心放弃偷窃，就在她把探进怀里取奶粉的时候，便衣警察包抄上来，给她戴上了手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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