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第九遍《边城》读完的时候，方竖展开笑靥，说翠翠、傩送和天保都太傻了：“但凡有一个人，肯勇敢地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就可以避免三个人的悲剧。”

逄博笑着说：“诚实面对自己内心的感受，需要勇气。”

方竖已经完整地走出抑郁，让逄博松了一口气。

探望的时间到了，逄博抱起方慎之离开探望室的时候，方竖笑着问道：“我现在不抑郁了，复婚的承诺还算吗？”

逄博回道：“承诺至死有效。”

读完了《边城》之后，逄博又开始给她读《简.爱》，他觉得jane的遭遇更能激励方竖熬过刑期。每次探视时间一个小时，两个人用半个小时聊天，然后再用剩下的半个小时读小说。逄博说读完《简.爱》后，再为她读《时间简史》和《金阁寺》。逄博还说，《基督山伯爵》就不读了，因为会被警方怀疑他在教唆越狱。说完，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一旁的方慎之不明所以，也咧着小嘴跟着傻笑，直到狱警敲门警告。

那天临走的时候，逄博对方竖说：“时间过得很快，按照我的阅读速度，等我读完书柜第一个格子里的书，你就自由了。”

每一次，方竖都是眼含热泪，目送着逄博和儿子走出探望室。这是幸福的泪水，也是希望的泪水。是啊，有什么能比满怀希望的活下去更有意义呢？

每逢周末，方竖也会申请打电话，虽然每次电话不能超过十分钟，但也足矣慰藉三颗孤独的心。每次通电话，逄博都会在设上倒计时，到九分半钟的时候，他会说：“你先挂。”

方竖说：“不，你先挂。”

逄博说：“你先挂。”

方竖说：“就不，你先挂。”

逄博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方竖问他笑什么？

逄博说：“‘你先挂’现在是个网络语言，类似于‘你先死’。”

听完逄博这句解释，电话另一头的方竖落泪了，自从看到逄博那个没有按键的手机时，她便知道监狱外面的世界已经沧海桑田。她的眼泪不为悔恨，也不为自己，而是对时光流逝后物是人非的感慨。她擦了擦滚落到消瘦脸颊上的泪水，对逄博说：“不许说死这个字，我们都不死，我们还有更幸福未来在等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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