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方慎之15岁生日那天，逄博带回来一个慕斯蛋糕和一个好消息，说是妈妈获得两年减刑。逄博粗算一下，说再过16天，妈妈就刑满释放了。方慎之听到这个消息后，没有表现出逄博预期的兴高采烈，只是闷着头在玩手机。

这些年来，亲生父亲做到的，逄博都做到了。亲生父亲做不到的，逄博也做到了。最初，方竖拜托逄博，要把儿子方慎之送回厦门老家，让自己的父母替她收养。她与父母亲断绝来往十多年了，母亲偶尔会给她打个电话，询问平安，但她从未主动给母亲打过电话。方竖觉得血浓于水，自己身陷囹圄，父母不可能不管自己的外孙子。可是，逄博没有按照方竖说的去做，他觉得儿子每个月去探望一次妈妈，对于方竖的精神状态恢复是有益的。等到方竖走出抑郁之后，逄博竟然跟孩子处得有了感情，更不想把方慎之送走。于是，不是父子胜似父子的两个人，就这样一路相依相伴走过了十三年。十三年来，情商颇高的逄博几乎没有对儿子发过脾气，而懂事早熟的方慎之即便是处于叛逆的年龄，也没有对爸爸有过逆反。

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方慎之问逄博：“爸爸，为什么同学们都跟着爸爸姓，我怎么跟着妈妈姓？”

逄博回答说：“因为妈妈更爱你。”

今天，方慎之的态度变化，让逄博颇感意外。待他端着点满蜡烛的慕斯蛋糕，敲开方慎之的房门后，看到的依旧是一张低落而青涩的脸。方慎之拉着小脸，敷衍着吹灭蜡烛。

逄博把蛋糕放到书桌上，拍了拍方慎之的肩膀，笑着说道：“我知道，每个少年都有属于自己的烦恼，等到二十年之后，这些烦恼就会成为你最快乐的记忆，所以呐，爸爸不会去主动打扰你的烦恼。但是，你如果需要我的话，爸爸还是很愿意帮忙的。”

方慎之紧绷着小脸，说道：“我不需要。”

距离方竖刑满释放还有不到一周时间，她在监狱的最后一个周末，给逄博打来电话。方竖的语调里充溢着无法按捺的欢快，她对逄博说：“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我也在梦里听见了罗切斯特的呼唤了，jane！jane！jane！居然把我从梦中叫醒了，我知道，那肯定是你在召唤我……”

逄博说：“稍安勿躁，越是到了最后几天，越要沉住气，满打满算还有四天时间，到时候，我和儿子开车去接你回家。”

方竖说：“对了，儿子呢？让我跟儿子说几句话。”

逄博压低声音，说道：“儿子最近这几天有些反常，对我爱搭不理，有时候甚至还用厌恶的眼神看我……”

方竖说：“慎之对你一向言听计从，搞得我都有点嫉妒，他怎么会突然间有这么大转变？”

逄博说：“大概是到了青春叛逆期了，没事儿，等到你回来就好了。”

方竖说：“好吧，那我们就周五见了。”

逄博说：“好的，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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