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姐姐
首都，顾家。
“江小姐以前去苏联留过学，还会做咖啡呢”，顾林拉下领带，对着对面媒人使劲夸的姑娘随便点点头：“不错，我也很喜欢喝咖啡。”
“外交馆那边食堂咖啡煮得很不错。”
姑娘眼睛一亮：“是吗，下次我们——”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见顾家佣人忙不迭小跑过来：“小林，有个电话找你。”
“我说让她等等，你这有事，她还凶巴巴说啥你不接就一辈子后悔去吧，我这就不敢拖延。”
王婶边说边在心里念，这哪来的年轻女人，说话声那么凶，就跟不接她电话犯了天条似的。
而顾林，面上一愣，转身就往电话那屋跑。
会这么对他说话的，这世上只有一个人。
“是你吗，清月！”
他急匆匆接起电话，话筒对面沉默了下，熟悉的声响起：“是我，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我都听着了，刚接电话那人说你在相亲。”
“不是，不是清月，”顾林慌忙解释：“是我妈逼得没办法了，她以死相逼求我见一面，我就见一面，我心里只有——”
“行了你不用解释了，你跟谁相亲结婚生子，都跟我没关系。”
陆清月直接打断他：“我打电话就是求你帮个忙，就当是看在我给你生了个儿子份上吧。”
“你这话说得，清月你要什么我会不答应你。”
对面人避开这句话，只冷淡：“我们儿子同学出事了，姓名叫陆福宝，被人举报到红星县里，其实就是个不大不小的事，但嘉...我们儿子着急，你帮帮吧。”
顾林心头一喜：“嘉，我们儿子名字里是有个嘉吗，清月——”
“叮”一声，电话直接挂断。
那边听妈说完电话的陆嘉兴都愣住了：“妈，怎么刚说完事就挂断了，爸答应了吗？说怎么办了吗？”
陆清月只一撇嘴：“放心，我说的话，他求着办还来不及呢。”
看妈这习以为常表情，陆嘉兴却更摸不着头脑了，试探道：“所以爸是对妈你很好吗，那你们为什么要分开呢？”
“大人的事，不该问的别问，跟你喜欢的小女孩玩过家家去。”
陆清月面上绷紧了些，丢下儿子就匆匆往外走。
为什么呢，她一开始就不喜欢顾林，她是北京城边小县城长大的姑娘，也有偷偷暗恋的县里的男孩，两个人就差戳破一张纸了，下放来她们县的顾林出来，大张旗鼓追求她送这送那，出手大方声势浩大，也吓得那人立即就缩了回去，跟别人订了亲。
后来顾林家平反回城，也是顾林自己死乞白赖要带她一块去北京，给她安排最好工作。
结果呢，他醉酒她没了清白不说，还被顾家人那么侮辱，从头到尾她就不喜欢他们儿子。
但后边被妈甩开的陆嘉兴却一握手，眼里兴奋，这回找完爸帮忙后，妈没说搬家的事了。
妈没想躲开爸了！
确实，那边北京城，被挂电话的顾林已经急吼吼跑回房收拾行李，一分钟都等不得。
砰一下，门被踹开，顾母黑着张脸就骂：“干啥呢你，相亲相一半跑人，人江姑娘是哭着走的你知道吗！你太不尊重人了你！”
顾林擦擦汗，笑着回头：“妈，我不相亲了，我要去找清月！”
“我终于知道清月地址了！”
儿子高兴得欣喜若狂，顾母却是头一疼，一听到陆清月名字就死疼死疼那种，她扶着头靠门边：“她是不是又找你帮忙了，你确定这回急哄哄跑过去能找着人，不是用完你就扔了？”
顾林收拾衣服的手顿了下，抿嘴：“不管，听到消息了总得去找找吧。”
一看儿子这样就知道彻底没救了，顾母也是心更累了，半撑着墙走出去，外头王妈扶着她：“老姐姐，你咋气成这样了，所以，刚打电话是那早不见人影的陆清月？”
“你不再劝劝小林？”
“哪劝得动”，顾母长长叹口气：“他这些年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怨我说那话气走了陆清月，可全天下哪对父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上赶着讨好人还落不着一个好脸，一句好话。”
“她父母早死，空手一个人进城，工作是我儿子求爷爷告奶奶给她买的，住的房子也是我儿子自己单位分的房子，不求她一句感谢笑脸吧，至少别啥都要了拿了，来者不拒，还来一句我不喜欢你。”
她那时候也是气狠了，原本一直都忍得好好的，在商量订婚时，又听到那姑娘说：“要不是顾林死乞白赖上赶着，我根本不会嫁他”，一句就彻底爆发了。
她说了什么来着，对，她说：“那你别嫁啊，你别要顾林给的一点好处啊，你从一穷二白小县城到今天住着楼房坐办公室，难不成不是因为攀上了顾林？”
“你口口声声说着顾林喝醉酒害了你的清白，但不是你自己中药跑到顾林房间的吗，你们俩半斤八两，好意思说吗？”
几句话，那清高姑娘彻底气得脸发白，然后就是辞了工作，彻底离开北京。
边回忆着，顾母重重一拳拳捶胸口：“我也后悔啊，我要是当初再忍忍呢，甚至让我现在见着陆清月，给她下跪道歉都行，她这是在报复我啊。”
王妈眼也一酸，赶紧拉下老姐姐的手：“儿孙自有儿孙福，你都年纪这么大了，干啥还为他们这样。”
“对了，你让我打听的杨月明，查着了，她几年前就没了——”
话还没说完，她心一跳，一把扶紧脸色发白的顾母：“咋了，太太您没事吧？”
顾母深吸一口气：“你继续说，她为啥没的，还有她家里人呢，我记得她有一儿一女。”
“她好像是本来身体就一直不好，先摔断腿，后面又养了些日子人还是去了，女儿是下乡男人也被带去了牛棚住了几年，儿子是去偏远海岛躲风头去了。”
王妈仔细想着：“不过她下乡的闺女好像中途回城过一趟，但后面没待着，又回去了。”
“太太，那人，跟您是啥关系啊？”
顾母苦笑一下，看向窗外：“她，是我姐姐。”
“她跟着她那男人东奔西跑，嫁人后我们俩就见面少了，再后来，就是各家出各家的事，连联系都断了。”
好不容易再打听到消息，却已经是人没了。
一个被窝里长大的姐俩，从小打着手电筒一块偷吃点心一块看小人书的姐俩，长大后却连面都难见，直到生死相隔。
“也是，我们都这个年纪了，还是先顾自己吧。”
她重重叹口气，不再回头瞅那情种儿子一眼，拖着步子往自己房间走。
“对了王妈，她闺女儿子，你还是多帮我问问，能见着我也还是想见一面。”
至少也是亲人，至少，在他们脸上能不能找到点她姐姐的样子，能让她不只是看着照片想。
而顾林没看到妈表情，他喜滋滋收好东西，正打算出门时，又跑去座机旁边打个电话。
对了，差点把清月交代的事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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