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打死我，孬种
红星县。
今晚陆行回到家时脸都是黑压压一片的，眉头绷紧，重重一甩上门，全家都吓一跳。
跟他后头进来的刘德花面上更怒，还故意比他声响还大踢一脚门：“你还凶？”
“我不就问你一句打媳妇流产是真的假的吗，都有人举报到厂里了，我不得问问吗？”
听到动静的福宝小跑出来，怯生生拉下爸，又拽下德花姨：“你们别吵架好嘛，福宝害怕。”
刘德花瘪嘴：“那你说说你爸，他差点工作都被撤职了哎，要不是上头突然来的电话给他保住了，现在就没工作了，我问问还不行嘛。”
陆行也长舒一口气，拍下福宝头，转头看刘德花。
看她因为愤怒竖着的粗眉，一抖一抖的面皮，说话只会大声嚷嚷的难看嘴唇，他眼里嫌恶一闪而过，面上却是难过神色。
“因为我不想提，我难过，那是事实，流掉的是我的亲生孩子，我提起心口就疼你知道吗？”
“现在却在这莫名其妙举报人的嘴里，变成了我打媳妇，就仗着姚雪回城了，没人能帮我作证，害得我工作都差点没了，现在换成了降职，这些就算了，连你也不信我吗？”
“我的枕边人都不信我，都跟那些长舌妇一样追着我问，德花，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这，”刘德花一下就缩了头，掐着手指小声嗫嚅起来：“我，我错了，我真不是不信你，就是他们都说，我不得问一句吗。”
“你就把我这些话当个屁放了吧，陆行哥你知道的，我这人就老瞎咧咧，说话不过脑子，你别难过啊。”
陆行避开她伸过来的手，但面上松动了些。
刘德花忙添砖加瓦：“而且，就算你工作没了也没事啊，我有工作，我工资还比你高，我养你。”
“再不成还有我哥，让我哥养我们俩，不对，我们家四个。”
陆行眉心一抽，强压住让她闭嘴的冲动，要不你还是别安慰人了。
这时，坐旁边小床上听他俩说话的福宝突然跳起来：“爸爸，你看这是什么！”
福宝小脸愤怒：“爸爸，你快看，我在陆花花床底下捡到的信。”
能是什么，陆行随意接过，却是一看，就牙关紧咬，咯嘣咯嘣响。
“好，很好。”
“还以为是张老三举报的呢，没想到，居然是吃我的，喝我的，住我家靠我养的亲侄女，吃里扒外的烂货！”
刘德花也好奇，瞅两眼，但她不认字啊，赶紧凑福宝跟前：“上头写了啥，你爸气成这样。”
福宝也很生气，大眼睛瞪得滚圆：“是她举报信打的草稿，我爸工作，还有我当学校代表的事，都是她举报的！”
怪不得她从小不喜欢陆花花呢，这人，真是太坏了！
小时候就看出来满嘴谎话，不招人喜欢！
啊，这亲侄女咋还举报叔叔，刘德花摸不着头脑，说曹操曹操到，刚好这时，陆花花开了门，手里还端着盆湿漉漉衣裳。
“三婶，衣裳我洗好了——”
话没说完，啪一下，她脸上被重重一巴掌，干瘦的身子直接砸到了地上，半边脸高高肿起，塑料瓶也哐啷落地，洒了一地衣裳。
“陆行，你这”，刘德花飞扑上去，抱紧陆行胳膊，不让他再动手。
“你再生气也别打人啊，还是个孩子，先问问再说。”
“你看看你用的这劲，别真把人打坏了。”
好说歹说，总算男人没再上前，只是瞪着个眼，胸口喘着粗气。
而被扇飞的地上的陆花花好久才爬起来，她闭了闭眼，摸着疼得要裂开的半边脸，吐出一口嘴里的血沫子，才颤着声：“三叔，你，你为什么要打我。”
“我做错了什么吗？”
“还跟我装！”
陆行一下把手里写得密密麻麻，打了几遍的草稿纸砸她脸上：“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你个吃里扒外的，居然举报自家人，你还叫我三叔？”
陆花花愣了下，捏着那张信纸瞳孔一颤，许久，却是低声呵呵笑起来。
“被发现了啊。”
看着半张脸肿得老高，却对着他幽幽直笑的侄女，这从来没正眼瞧过一次的侄女，陆行眉心皱紧：“你这是疯了不成。”
“是，我是疯了，从你们全家逼着我嫁人那天，不对，从我出生开始，我就疯了。”
陆花花直起腰，干脆把举报信砸了回去：“你以为我想叫你三叔，你算什么叔叔，我从五岁就开始上锅台给全家做饭，洗衣，连你的内裤臭袜子都是丢给我洗的，我挨打时你在哪，在旁边看着对吧。”
“吃里扒外？我在陆家吃了几顿饱饭，又干了多少活？”
“原来你就因为这个记恨”，陆行皱眉：“全村谁家闺女不干活，谁家孩子没挨过打，就你娇贵？”
陆花花几乎大笑出声：“当然有啊，你家这个啊！三叔，就你家闺女娇贵啊。”
“你是不是又要说，我跟她能比吗，哪里比不了，不都是陆家女儿，就因为她名字里有福，她是福宝？”
后头福宝眼睛一颤，下意识拽住了珠珠，避开这堂姐阴狠得像恶鬼样的眼神。
陆行也是被一噎，只能说：“跟自家姐妹还计较这个计较那个的，就不是个成器的。”
“反正你干这事我们家是容不下你了，哪来的回哪去吧，今晚上就给我滚。”
旁边刘德花赶紧拉他：“一个小姑娘家家，大晚上的你让她出去，出事咋办。”
“再说了，她学籍不还在这，回去咋念书，得先托人转了吧。”
现在这样肯定不能住一个屋下了，不如转回公社去，再分开过呗。
而且，明明被举报的是她男人，刘德花却莫名其妙有点可怜这侄女。
陆行只冷声一笑：“念啥书，我看就是被那张六六教唆着上学开始心野的，也就是那时候开始跟家里犟嘴的，看的书越多越认不清自己，不如别念了。”
“不念书不行啊，这丫头不是学习很好吗，是能考上大学的啊”，刘德花还想劝，又拉陆花花：“花花，要不你给你三叔道个歉，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求求情道歉，这书肯定得念。”
陆花花却一动没动，冷冷抽回胳膊。
“三叔，你看看你，这时候就一声不吭了，你也在等我道歉求软对吧。”
“但我求了，你心里舒服了，也不会答应我的对吧。”
她转头就去床上拾掇衣裳：“比起跟你这种伪君子住一块恶心，还是不念了。”
“你！”陆行脸一黑，重重就要踹上去，当然也被眼疾手快的刘德花拉住：“你放开我，我今天就要把这不尊重长辈满嘴胡话的混账打死！”
陆花花回头，直直站那：“好啊，你打死我啊。”
“我就站这不动，你来打死我，今天你要是打不死我就是孬种！”
“用我的一条命，换你们陆家人倒霉，划算。”
陆行被这话一惊，动作一停，旁边刘德花也看着小姑娘不自觉张了张嘴，胳膊滑下：“花花，你这——”
陆花花还是笑得肆意：“怎么，不敢动手了，不是说要打死我吗，孬种。”
陆行一顿，一挥手：“疯子，真是疯子！”
“要不是你三婶拦着，我今天真要好好教训你！”
边说着，他转身就回了卧室，门被重重砸上。
而刘德花看看自己手，哎，她刚刚没拉他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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