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根巧怀孕
根巧怀孕了!
这对李百福一家来说是件既惊喜又乐翻天的事。李百福为此感到欢欣鼓舞,李家终于有后了,这得益于他的奇思妙想得以实现,看来这世上只有想不到的事,没有干不成的事。根巧肚子将要大起来的现实,再一次证明遂顺有问题,根巧被错怪了五六年,中药也白灌了五六年砖缝。上天有眼,给遂顺留下了根苗。
遂顺娘听到根巧怀孕后,想着根巧一天一天将要凸起的肚子,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家务活抢着干,甚至不让根巧插手。遂顺娘打心眼里佩服老伴那有失人伦常理的想法和她对根巧诱导的英明正确。
遂顺自从知道根巧怀孕后,虽感突然,但他也半信半疑老中医的叮嘱和忠告,他与根巧约束地减少了房事,多吃葱韭鸡蛋豆类和他大买来的猪腰子,加上中药调理,他自身感觉比以前强健了许多,有了那方面的需求,正好根巧在怀孕前连着几晚上撩拨他想要,他也着实释放了几个晚上,弄得他酣畅淋漓,根巧也是一味地配合,叫唤声不断,没想到还真的让根巧怀上了。遂顺一时相信了老中医,也感谢老中医,感谢他大的决不放弃,他也在庄前村后能抬得起了头。庄里人见了他戏弄他,说他大的生葱鸡蛋,豌豆猪腰子终于让他弄出了名堂。还有的庄里人说,以前遂顺大给队里的牲口配骡驹马驹时,就是让饲养员在几天前给牲口多吃豌豆后才让配的,遂顺听后追打着说话的人前后躲藏。不过,话虽低俗恶搞,遂顺还是打心眼里高兴,他终于能和庄里人一般高地站在一起说笑了。
根巧发现自己身体不适,是在跟小顺干那事后快三个月的时候,她在后院揽抱高粮杆准备做饭时,突然间感到一阵恶心,接着连着呕吐,回到厨房后还是呕吐不止。婆婆发现后,问她咋回事,她说不知啥原因就是恶心想吐,婆婆问她奶子胀不胀,根巧下意识地点点头。婆婆乜斜地瞪大了眼:“括怂,你有娃了。”
根巧惊得叫了一声,跑回自己屋里,下意识地摸着肚子,手伸进衣服揣摸胸脯。她周身阵颤地靠在炕沿上,回想着那天的事,以及之后跟遂顺那几晚上的厮磨折腾。这娃究竟是谁的?根巧心里没有了底。她静下心来慢慢想,不管是谁的都是李家的种,这充分证明她能怀娃,她是个能怀娃的正常女人,庄里人说她是个石女人那些戳人心的话,从此被戳穿。以后她可以大大方方地在庄里抬头做人,而不再是低头躲避三三两两的人堆儿,遭人指指点点地被背后议论了。
自从知道自己怀孕后,根巧有了种脱胎换骨般的轻松,婆婆欢喜得不让她干这干那,她却抢着干,出出进进有了笑脸,与遂顺两人世界的房间忽觉得有了生机和活力。根巧和婆婆开始一同准备小孩的衣服与尿布,拆掉过去她多年不穿的旧衣裤,割制成孕孩穿的小衣服和小裤子,家庭气氛在将要添人添丁中活泛透亮起来。
自从知道嫂子怀孕以后,小顺越发地感到内心的压抑与矛盾,他回想着自己之前按捺不住看嫂子的荒唐眼神,他冲动无比地干出了那伤天害理、丧尽天良的荒唐丑事。自从与嫂子干了那件事后,小顺深深地陷入痛苦自责的追悔之中。他星期天很少回家,在县一中住校回家时,一次拿半个月的面和洋芋,馍馍也让他娘多准备一两星期的。他娘问他这是干啥,饹上半个月的馍馍,变味的能吃?小顺执拗地说:“还有不到半年就要高考了,我要抢时间抓紧复习,来回一天半耽搁在了路上,划不来。”
嫂子心里明白小顺为啥躲着不回家,从小顺低着眼皮不敢正眼看她的神情,她看出了小顺的悔过与自责,从此更加关心疼爱让自己如愿以偿的小叔子。小顺回来拿面时,根巧给小顺取的尽是去年划地后喜获丰收的纯玉米面,馍馍饹的也是纯玉米面的粑粑儿,还给小顺炒了能吃几天的白菜。嫂子的偏心与照顾,更使得小顺觉得无地自容,他从学校回一趟家拿面来的时候,钻进自己低矮的小屋,再不出门。他期盼着高考时间的赶快到来,想望着尽快离开煎熬折磨他精神与灵魂的这个家。他不想再见到嫂子,虽然嫂子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男女之间那奇妙无比的人生初试,但他从心底里生出一种犯罪感和负罪感。
半年后,小顺在两种心理压力的驱使下参加了夏季高考,在小顺心里,一种心理是一定要走出大山,再不回来;另一种心理是尽快逃离一进家门见嫂子挺着肚子的这个家。参加完高考后,小顺从学校回到家里,每天要面对嫂子,他尽量躲避着嫂子的目光。嫂子在若无其事中对小顺又多了一份热情与照顾,让小顺多吃多喝,要小顺的衣服换洗。小顺却被逼迫得开始自己换洗衣服,没事了钻进自己的小屋一天不出门。
到了麦收季节,如箭在背的毒日头照在山川田野,金黄金黄的麦子纹丝不动地在每一台地块挺立,成熟的景象已呈现在眼前。虽然说城关等六七个公社的小麦程度不同地被生雨狂打,遭了灾,但枣滩和其他公社的麦子长势格外地喜人欢实。这是全县包产到户后第一年遇到的喜人景象。层叠的梯田地里,晃动着忙碌的身影。这一台地块有人弯腰挥舞着镰刀刃镰收割,那一台地块有人提着麦捆往一块码摞;沟这边割倒的麦捆齐整地躺在地里,在阳光的照耀下,白花花一捆挨着一捆列着队形,沟那边的麦捆却被拉作八捆一撮或十捆一撮站立成行,像是集合起来的队伍,正在待命出发。金黄色的山梁沟坡显现出一片丰收的忙碌景象。
李百福和遂顺头戴草帽,穿着开胸的白色褂子,绾着裤腿,在自家的田地里挥汗如雨地收割着熟透了的小麦,小顺也戴着草帽来到地里帮忙。小顺不太会割麦,他拿着的是经他大磨过的镰刀,割麦速度慢,又把镰把儿握得太紧,到下午时分,右手心磨起了水泡,小顺怕他大抱怨,没敢言喘。
根巧从家里提来了一大罐酸拌汤,根巧从笼儿里取出小碗,给父子三人倒上拌汤,三人喝过后,清爽可口又解渴。李百福喝过酸拌汤后,摸了一下嘴,坐在麦捆上,拾起放在一旁的干搂儿开始抽烟歇乏。李百福上屲出门时,总带着干搂儿,装起来方便,水烟瓶出门上屲不方便带。干搂儿是清川这一带农民常吃的水烟锅,跟旱烟锅相似,只不过烟丝是水烟丝。
遂顺喝过酸拌汤后,走到不远处的崖下解裤尿尿。根巧挺着已凸显的大肚子,提着刃镰要去割麦,李百福看到后说:“你别割了,身子不灵便,防着挣了。”
根巧说:“大,你和遂顺缓过哈,我学着割哩。农业社的时候只跟着打过活结,散过粪,割麦我还从来没割过。”
根巧走到割开的麦子茬口前,弯下腰,左手捏住一撮麦杆,右手握着刃镰从根部往后割。她试了几下,不是连根拔起,就是用几下劲才能割离一撮麦子。遂顺尿完尿,系着裤子连忙走过去,从根巧手中接过刃镰,示范着说:“你那样割麦很危险,劲用过头了,刃镰的刃口碰到腿上还不把腿碰破?你看,这样,右手用刃镰把麦杆往左一拦,左手轻轻按住拦过来的麦杆,然后用右手握的刃镰在麦根上旋转一样用劲向左割,不敢往怀里割,往怀里用劲劲大了逛脱就把腿割了。你按我说的再试试。”
根巧接过刃镰,按遂顺说的要领试了几下,果然跟她的割法不同。根巧边学边说:“这真个不一样,人还松活。”
遂顺观察着说:“啥都有窍门,人家会割麦的一天要割一两亩地哩。”
根巧问:“你一天能割多少?”
遂顺说:“顶多五六分地。”
根巧又问:“那大大一天能割多少?”
遂顺说:“不知道,农业社的时候,我们俩从来没在一搭割过麦,地分到户了,这是头一回。”
李百福抽完了水烟,把干搂儿与火柴放在麦捆上,提着刃镰走到割开的一坨儿麦地茬口说:“遂顺,让根巧早些儿回去,还要走三四里路哩。回去后滴上些饭,天热得很,今晚吃滴糊儿。”
根巧听到后,直起腰说:“屋里没醋了咋做滴糊儿?”
李百福说:“炝上些浆水,炝多些,晾凉,吃浆水滴糊儿。”
根巧把刃镰交给遂顺,提上拌汤罐儿,离开了麦地。李百福和遂顺小顺又割到下午六点左右,俩人收了镰,开始收拢散在地里的麦捆,提到一块立成一拢一拢的麦拢,然后拍打一下身上,离开麦地。
小顺快离开麦地时,回脸望了一下麦地,问他大:“大,咋的麦收割后,都不往回担,放在地里做啥?”
李百福说:“不急着往回担是让太阳晒着,晒的风吹晾晒几天,水分散得差不多了,七八天后往回担的时候人松活。你连这都不知道?”
小顺没有了言语,跟在他大后面往家里走。遂顺像是想起一件事,在身后问他大:“大,你说过的你那个县委书记联手,说麦收的时候要来看你,咋还没来?是不是人家官大嫌咱家穷,嫌咱是乡里人?”
李百福说:“看你问的,人家啥人我是啥人?人家大干部,要操全县的心哩,随便一句人情话能放在心上?再说又这么远。”
遂顺又问:“大,你估计今年能打多少斤粮食?”
李百福说:“一亩地按四百斤算,将近十四亩地,少说要打五千多斤。”
小顺说:“这么多?”
李百福说:“比在农业社时要多打两千多斤粮食,这就是地划到户的好处。以前,农业社的时候,好地顶多一亩打三百斤左右,不行的硬坡里地打百十来斤过一点粮食,为啥?人都不好好种,磨洋工,加上那些年多一年干旱,地又不深翻,不精耕细作,籽一撒,再没人管。靠天吃饭,地不亏人才怪哩。”
遂顺说:“这样一来,咱们以后光吃白面都够了。”
李百福说:“只要政策不变,好日子才刚开始,就怕人不用心出力。心用上了,力出到家,雨水合节,不怕地里长不出好庄稼。今年咱家有了粮食,就粜上些粮食出去,把借的烂账赶紧还上些,明年再还上些,到后年咱们的烂账就还得差不多了。”
父子三人说这问那来到了村口,从各个山道岔口回村的割麦人先后进了村,相互打着招呼。
麦收之后,十天左右,家家开始往回担小麦,脚手麻利脑瓜子灵的人,把担回来的小麦摞到了以前生产队的场里,惹得其他人抢着都往队里的场里摞。一时间,一个不太大的麦场摞满了麦垛,开始打碾时,没有了空地,摊不开场,大家大眼瞪小眼,干耗着。
李百福把自家担回来的麦子全摞在了院墙外,齐墙头的麦捆整整摞了三层,一米来高,八九米长,墙外没摞下的摞在了院内的靠墙处。李百福瞅了个大好的晴天,吃过晌午饭,他和遂顺开始往院子里摊场。院虽不大,但也能摊三四十捆小麦。根巧半挺着肚子,帮着往院里提麦捆,小顺也帮着提,遂顺解着麦腰子,李百福麦穗对麦穗往开来摆放。场摊开后,李百福从柴房取来新买的两把连枷,和遂顺一人一把各站一头,抡开连枷开始打场。
场还没打到一半,从院门进来两三个庄里人,他们嚷着让李百福评理去处理纠纷。李百福听完几个人说的原由,才明白是因为抢占了队里的场没空地摊场,谁也不愿先挪地方。李百福听后,歇下连枷,拄着连枷把说:“你们都想占那点麦场,图松活,挤的往一搭摞,摞满了又不相让干狠着。地分了,我这个队长也管不了事了,你们的事我管不了。”说完,又抡起了连枷。
一个年轻人说:“李爸,你的威信为人庄里人都公认的哩,其他人说话都不听,干脆说不动,谁都不愿往开来腾,还是请你去给说说,要不都干狠着不动弹。”
在渭北高原,黄土上的人们都用姓氏称长辈为什么爸,而不叫什么叔。李百福看了看几个人说:“按理,我不能再像乍糜儿一样管这些事,地分了,就是各管各,既然到了打碾的节骨眼上,麦子上了场,家家都急着哩,怕来场白雨。你们让我给你们去说话,我去给你们说,听不听,我不知道。”
李百福放下连枷,和几个人一起来到摞满麦摞的场里。那麦摞把整个麦场摞得满满当当的,足足有十五六摞麦摞,只留下人能穿过的空隙。李百福进到场里,穿过几个麦摞,在中间的几摞麦摞转了个圈,然后站在场边上问:“中间麦摞是哪三家的?”有两个一老一少的人说是他们家的。李百福说:“少的先腾,老的连上,把中间腾开。取梯子来!”
有人从另一摞麦摞背后取来梯子,李百福问那年轻人:“哪一摞是你家的?”
那年轻人用手指了一下中间的一摞麦摞,李百福说:“上,往下转,其他人帮忙转一下,腾出的空地你先摊场。”
那年轻人听到让他先摊场,搬过梯子,三两下爬到麦摞顶上,抓起两捆麦等着下面的人接。李百福转脸看了一下周围的人说:“帮着往下转,转到空闲处,站着干啥?跟狠猴一样,站着就把地方腾出来了?”
说完,哼了一声,背着手离开了麦场。
其他站着的人拥到麦摞下,开始接住那年轻人送下的麦捆,转到场周围空闲的地方。
打碾晒完麦子后,开始在院子里晾晒,然后装口袋贮藏。李百福让遂顺娘和根巧缝制了几个新口袋,没装完的粮食,把柴房收拾了一下,腾出个墙角,用基子泥了个拐角,待晾干后,暂时把粮食倒了进去,用高粮杆覆盖在上面,算是临时贮藏。
李家庄没有钢磨,想用机器磨面,要到村外下川里去磨,那里有三相电。担上麦去磨面,一下一上十几里路不说,主要是人吃力得受不住,还要缴磨面费。因此,李家庄家家兴推磨,几乎家家有磨堂,家传的老磨子推的新面清香。
李百福家之前的推磨自然落在遂顺娘和根巧身上。现在根巧的肚子和腰间顶不了磨棍,遂顺和他娘就成了主要的推磨人。遂顺以前很少推磨,这里的乡随是男人不推磨,眼下根巧不能顶磨棍,只有遂顺替根巧去顶。可一打粮食推下来,遂顺头昏眼花,从磨堂出来,天旋地转,恶心呕吐,得缓上一个下午,到第二天了,再去推。遂顺一天只能推一打粮食,他娘一天却能推三四打粮食。从进李家门,遂顺娘推了几十年的磨,练出来了,这就是功夫,男人比不得。
一天下午,有人在院门口喊着李小顺的名字高叫,小顺发疯般跑出他的小屋,来到院门口,看到乡邮员站在大门口。乡邮员问:“你叫李小顺?”
小顺说:“就是,就是我。”
乡邮员从背着的绿色信袋里掏出一封信和夹子说:“给,祝贺你!你的大学录取通知。”
小顺兴奋地拿在手中,看了一下落款:西北农业大学。小顺兴奋地拿着信就往里跑,乡邮员叫住说:“考上大学了高兴,可你得签个字,这不是普通信件。”
乡邮员打开夹子,指了指上面,小顺在写着大学录取通知和他名字的表格上签上名字,按上指印,谢过乡邮员,拿着信跑到后院的磨堂。他娘正在推磨,小顺在磨堂门口扬了扬信封说:“娘,我考上大学了,通知书来了!”
他娘停下脚步,欢喜地跟小顺来到前面院子,小顺朝他哥遂顺的房间喊道:“哥,嫂子,我考上大学了!”
遂顺和根巧一齐出来,小顺扬着手中的信递给他哥,遂顺拿着录取通知认真地看内容,根巧高兴地说:“咱们家出了个大学生,小顺出息了!”
小顺羞涩地看了一眼嫂子,又不由自主地向下看了一眼嫂子凸起的肚子,把眼移向他哥正看的通知书上。遂顺看完通知说:“这上面说让你八月三号入学报道哩,还有二十几天时间你就要上大学了,哥祝贺你!”
小顺拿过通知问他娘:“我大呢?”
他娘说:“你大到贵五家问啥事去了,你大知道你考上大学了,还不高兴死!”
小顺急着说:“你去叫我大,我到时候咋走呢?”
他娘笑着说:“看把你急的,跟跑不出去一样。”他娘笑着走出了院门。
李百福知道小顺考上大学后,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小顺可是全庄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乡里娃,也是李家出的第一个大学生。小顺为李家争了光,也为李家留了后,是大功臣,他要让小顺走得风光高兴。李百福让老伴准备被褥鞋袜,他要给小顺凑足足够的盘缠。家里有了足够的粮食,李百福让遂顺把柴房的粮食装上,担到李家山的梁顶去粜,那里有个自然形成的地下粮食黑市。遂顺按他大的安排,天刚麻麻亮,担上粮食往粜粮食的黑市上赶。遂顺把粜粮食的钱全交给他大,李百福从中取出借根巧娘家的钱,让根巧交给亲家,算是还了第一份债。又让遂顺到公社供销社的商店里扯上些布,给根巧做件衣裳。李百福让遂顺一共往外粜了五担粮,每担一百六十斤,每斤按三毛五卖出,一共卖了二百八十元钱。除给根巧娘家还了六十块钱和给根巧址布用去十块钱,还剩二百一十元钱。李百福让遂顺娘收好,留给小顺上学用。
小顺走之前,他娘给他拆洗了被褥,咬牙换上了新里新面,剩下的二百元钱全交给了小顺。小顺走时偷着把三十元钱压在了他娘枕头下,瞅着他哥遂顺不在的时候,来到嫂子屋里,把二十元钱塞到嫂子手里,说给未出生的小侄儿扯衣裳穿。嫂子疼怜地把钱又塞给小顺,让小顺拿上到学校去用,小顺说学校除伙食外不花钱,又把钱放到桌上,临出门时突然折回身,给嫂子鞠了个躬,就匆匆离开了。根巧突觉得有些怅然与空落。
小顺走的那天,半庄人出来送行,全家人和几个亲房本眷一直送到庄口官道上。小顺背着铺盖,提着小行李,转身看到一家人和几个亲戚还站在官道上望着他。就要离开养育了他十九年的父母,离开亲人离开家乡了,他鼻子一阵发酸,眼眶噙着泪珠,朝着家人跪下,深深地磕了三个头,起身挥了挥手,再没回头,一直走下山道,消失在家人的视线中。
进入腊月,根巧到了临盆期。阵痛是腊月十一开始的,到第二天晚上,根巧在撕心裂肺的吼叫与声嘶力竭的挣扎中,产下一个男娃。当第一声孕儿的啼哭传到李百福耳中时,李百福松口气似的吹掉水烟嘴上的烟灰,连忙叫遂顺从厨房端上热水送到根巧屋里去。吴三婆收拾擦洗完孕孩,护好脐带包扎好,放进根巧的被窝,来到李百福的房中。李百福急忙端来脸盆,倒上热水壶的热水,让吴三婆洗手。吴三婆蹲在地上洗着手说:“百福兄弟,给你恭喜了,六十岁得了儿孙子,好人有好报,老天爷终于开眼了。”
李百福欢喜地说:“把你麻烦了,遂顺这娃终于有了根苗了,我也放心了。”
吴三婆站起身,接过李百福手中的毛巾,擦着手说:“你也有福了,这么些年遂顺叫你没少操心,看了根巧看遂顺,这全庄人都看在眼里,这下你放心了,老天爷是不亏好人的。过去你为全队人操心,还挨了不少整,你也不计较,从不在背后害人,现在不是德留福报了?”
遂顺娘这时从根巧屋里过来,蹲在脸盆前洗手,欢喜地说:“这孩子气壮得很,鼻孔呼呼的张的哩,眼睛都睁开了。过去生下的孤啭儿(指孕儿)三天才开眼哩,这个娃咋就眼睁开了。”
吴三婆把毛巾递给遂顺娘说:“改朝换代了,这娃娃赶上了新朝代。”
李百福吩咐遂顺娘快做饭。
遂顺娘说:“早准备便宜了,给三婆弄的鸡蛋面,给根巧熬的小米米汤。”
一家人在欢喜忙碌中度过了前半夜,待遂顺送吴三婆回来歇下时,已经凌晨一点多,鸡叫了两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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