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水道暗涌
隔壁三声轻叩刚落,沈清沅已从墙角起身。她没点灯,也没出声,只把银簪重新插回头发里,右手摸到靴筒内侧的钥匙,确认还在。腿伤一动就扯着筋骨疼,她咬紧牙关,一步没停,挪到右墙根下。
墙面粗糙,血绘的水道图早已干透。她用指尖顺着线条走了一遍,西北角那个圈是终点——废弃排水渠出口,陆衍会在那里等她。她蹲下身,左手抠住砖缝,右手将钥匙对准夹层暗锁。咔哒一声轻响,墙体微震,一道窄缝缓缓裂开。
她侧身挤进去,动作极慢,怕牵动伤腿。夹层里空气闷热,灰尘呛鼻,她屏住呼吸,贴着墙根往前挪。每一步都靠左腿支撑,右腿拖在身后,脚尖蹭地,尽量不发出声音。前方隐约有光透进来,是巡逻禁军提的灯笼。她停下,背贴墙,等脚步声由近及远才继续前进。
水道入口藏在夹层尽头,一块松动的地砖下。她掀开砖,露出黑黢黢的洞口,腥臭味扑面而来。她没犹豫,直接钻进去,膝盖先落地,再把伤腿慢慢拖进。洞口狭窄,她只能匍匐前行,手肘撑地,膝盖顶着湿滑石面,一点一点往前爬。
水声渐大,水流从头顶石缝渗下,滴在她后颈,冰凉刺骨。她没抬头,只盯着前方微弱光晕——那是排水渠出口的方向。爬了不知多久,前方豁然开阔,水流变急,没过小腿。她站起身,右腿一软,差点跪倒,硬是用左手撑住石壁稳住身形。
水没到膝盖,她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蹚。水流推着她,几次险些摔倒,她都用手臂抵住两侧石壁稳住。前方拐角处,一道人影立在阴影里,黑衣裹身,腰间悬着药囊。
陆衍。
他没说话,只朝她伸出手。她没接,自己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水花溅上裤脚,滴滴答答往下淌。他低头看她伤腿,眉头皱了一下,但没问,只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到她掌心。
“假死药。”他说,“服下后脉息全无,体温骤降,三日内若无人施救,真会死。”
她接过瓷瓶,拇指摩挲瓶身,没立刻打开。“太医院密档呢?”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油纸包好的册子,递给她。“复本。原件我烧了。”
她收下,塞进怀里,紧贴胸口。药瓶还握在手里,她盯着他眼睛:“若我三日不醒,烧了金殿朱批。”
他点头:“我会。”
她没再说什么,拔开瓶塞,仰头吞下药丸。药味苦涩,入喉即化,一股寒意从胃里窜上脊背。她身子晃了一下,陆衍伸手扶住她肩膀,她没躲,任他撑着。
“水道下游有接应马车。”他说,“你顺流漂下去,他们会捞你上岸。”
她点头,转身往水深处走。水流推着她,她没挣扎,任身体被冲向下游。陆衍站在原地,没跟上来,只看着她身影被黑暗吞没。
水越来越急,她闭上眼,任身体随波逐流。寒意从四肢蔓延到胸口,呼吸渐渐变浅,心跳慢得几乎感觉不到。意识模糊前,她听见远处传来钟声——是宫门落钥的信号。
她没睁眼,只在心里默数。
一个数,两个数,三个数……
身体撞上石壁,又被水流卷走。她没动,任自己沉浮。有人抓住她手臂,力道很重,把她拖上岸。她没反抗,任人摆布。有人拍她脸颊,喊她名字,她不应。有人探她鼻息,手指僵了一下,低声说:“没气了。”
她听见脚步声散开,有人跑去报信,有人留下看守。她躺在湿地上,一动不动,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看守的人蹲下来,又试了一次她的脉搏,还是没动静。他叹了口气,低声嘟囔:“可惜了,好歹是节度使家的小姐。”
她没反应。
那人站起身,走远几步,和同伴低声交谈:“上头说抬去乱葬岗,不用验尸。”
“真死了?”同伴问。
“脉都没了,体温也凉透了,还能假?”看守嗤笑,“赶紧抬走,省得夜长梦多。”
脚步声靠近,两人架起她胳膊,把她拖上板车。车轮碾过石板路,颠簸得她骨头生疼,她依旧不动。板车出了宫门,拐进小巷,越走越偏,最后停在一处荒坡。
“就这儿吧。”一人说,“挖个浅坑,盖点土,完事。”
另一人抱怨:“这鬼地方,半夜来埋人,晦气。”
“少废话,干完收工。”
铁锹铲土的声音响起,一下,两下,三下……坑挖好了。两人把她拖下车,扔进坑里,草草盖上几锹土,转身就走。
脚步声远去,四周重归寂静。
她睁开眼,盯着头顶漆黑夜空。寒意已侵入骨髓,呼吸若有若无,心跳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但她还醒着。
药效在持续,她必须撑住。
远处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坡下。一人翻身下马,脚步轻快,走到坑边,蹲下身,拨开浮土,露出她的脸。
“沈姑娘?”那人低声唤。
她没应,眼皮都没动一下。
那人伸手探她颈侧,片刻后,低笑一声:“脉息全无,体温冰凉——陆大夫的药,果然厉害。”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塞进她手中,又替她拢好衣襟,轻声道:“撑住,三日后,我来接你。”
说完,他起身离开,马蹄声渐远。
她躺在坑底,手心攥着布包,指节绷紧。布包里是干粮和伤药,够她撑三天。
她闭上眼,任寒意侵蚀全身。
远处宫墙内,灯火通明。皇帝坐在御书房,盯着案上奏报,眉头紧锁。周中丞站在一旁,垂手不语。
“人呢?”皇帝问。
“回陛下,刚报上来,沈清沅……断气了。”周中丞声音平稳,“尸体已运出宫,按规矩处理。”
皇帝沉默片刻,挥了挥手:“下去吧。”
周中丞退下,关门时,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御书房内,皇帝盯着烛火,久久未动。烛芯爆了个灯花,他忽然开口:“查清楚,是谁帮她逃的。”
暗处有人应声:“是。”
皇帝没再说话,只拿起朱笔,在奏折上狠狠划了一道。
坡底坑中,沈清沅听着远处更鼓声,一下,又一下。
她没睡,也不敢睡。
药效还在,她必须醒着。
三日之后,她要活着回来。
活着,才能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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