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她放火烧粮那夜,风里有他的名字
风雪漫天,如刀削骨。
边关大营的密室里,铜镜映出一道瘦削的身影。
应竹君立于镜前,指尖缓缓抚过眉心那点朱砂痣——那不是胭脂点染,而是自母亲血脉中觉醒的印记,如今正隐隐发烫,像有谁在远处凝视着她。
面具已摘,身份半露。
可她顾不上这些了。
腰间玉佩冰寒刺骨,观星台中的气运图谱仍在眼前翻涌:北狄残军溃退路线之上,竟浮现出一道紫金命格,纹路蜿蜒如龙,与七皇子当年所佩的螭纹玉佩上的命线,分毫不差。
“他还活着。”她低语,嗓音轻得几乎被风雪吞没,却字字淬着寒霜,“他没死……他还想再赌一次江山。”
前世,那人登基之日血洗应氏满门;今生,他竟藏身敌营,借北狄铁蹄为刃,再度叩响权柄之门?
荒唐!可笑!
她眸光一凛,寒意自眼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若真是他,那这场败退便是假象——北狄主力未损,粮草辎重更未焚烧,分明是诱敌深入的杀局。
只待她率军追击,便会在雪谷断道中全军覆没。
但她偏不入局。
“传魏骁、柳元景。”她转身,声音清冷如泉击石。
两人很快入内,风雪裹着寒气扑面而来。
柳元景手中紧攥一份战报:“探子回报,北狄前锋昨夜焚烧营帐,似有撤离迹象。”
“是烟幕。”应竹君将图谱投影于沙盘之上,指尖一点敌军退路,“他们等我们追。”
魏骁皱眉:“可斥候未见伏兵踪迹。”
“伏兵不在地上。”她目光转向角落静坐的小满。
哑女闭目盘膝,双手轻按井沿石壁。
地脉微动,唯有与封印共鸣者方能感知。
片刻后,她猛然睁眼,抬手在沙盘上划下三道波纹——短促、规律、间隔一致。
应竹君瞳孔微缩。
这是大军调集时才会产生的地下震频。
“主力尚存,正在集结。”她冷笑,“他们要的不是退,是反扑。”
室内一片死寂。
柳元景额头渗汗:“若我军贸然进击……恐中埋伏。”
“所以,”她缓缓抬眸,黑袍猎猎如夜鸦振翼,“我要让他们自己烧了自己的退路。”
她即刻下令:韩十三率三十死士,换上溃兵衣甲,携【药王殿】特制火油浸透的草料包,混入北狄后营放牧区;影身傀儡则着亲卫服饰,携带一枚仿制玉佩,赴敌营议和,声称愿以“玲珑心窍”为质,换取三日休战喘息。
皆为饵。
真正的杀招,在雪夜深处。
三更天,风势更烈。
应竹君披上黑氅,面容隐于兜帽阴影之下,只余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燃着两簇幽火。
她走出大营时,封意羡已在辕门外等候,二十名暗龙卫沉默列阵,马蹄裹布,刀不出鞘。
“你怎么来了?”她问。
“京中信使被截。”他策马上前,声音压得极低,如刃贴喉,“太子余党已控制南门,封锁城防。你若此刻深入敌营,归路必断。”
她望着他,良久,忽然笑了。
那笑极淡,却锋利如雪刃割破长夜。
“所以我才要烧了他们的退路。”她说,“当他们的粮仓化为灰烬,四万铁骑困于风雪,谁还能守住归途?”
封意羡盯着她,眼神复杂难辨。
他知道她向来算无遗策,可这一去,不只是赌胜负,更是赌命。
但他终究没有拦她。
“我陪你。”他说。
两人并肩踏入风雪,身后无援,前方是千军万马的咽喉之地。
行至半途,山道覆雪,寸步难行。
忽而远处传来闷雷般的震动——并非雷声,是万马奔腾在雪层下的回响。
“他们开始调动了。”封意羡沉声道。
应竹君点头,取出玉佩默念口诀,玲珑心窍再度开启。
刹那间,时间仿佛凝滞,她脑海中浮现观星台中推演的画面:敌军主营深处,粮仓连片,守卫森严,唯有一处通风地道可供潜入……
可就在他们即将抵达预定路线时,前方雪谷骤然亮起数点火光。
有人来了。
蹄声破雪,尘雾翻涌。
一支百人骑兵小队疾驰而来,旗帜残破,却是北狄左翼先锋标识——本该在十里外扎营的人马,竟提前出现在此!
“有变。”韩十三低吼,手已按上腰间炸药囊。
应竹君迅速判断形势:“他们是巡逻增防,未必发现我们。绕谷而行,加快速度。”
众人立刻分散隐入雪坡,借地形掩护前行。
然而越接近敌营,守备越是严密。
高耸的哨塔林立,每隔百步便有一座,火把摇曳,在风雪中划出猩红弧线。
终于,粮仓轮廓在风雪尽头浮现。
巨大的木结构建筑群依山而建,外围三层拒马,十步一岗。
空气中弥漫着干草与油脂混合的气息——那是大量储存粮草特有的味道。
成功了。他们没撤走。
应竹君正欲下令行动,忽然,头顶上方一声锐响——
吱呀——!
哨塔火把骤然全部点亮,橙红光芒瞬间撕裂雪幕,照亮整片山谷!
警戒升级!
韩十三回头望她,眼神决绝。
下一瞬,他猛然抽出背上炸药包,低吼:“引火!正门佯攻!”
应竹君还未回应,只见他已带着数名死士猛冲而出,直扑主营大门!
爆炸声尚未响起,她已被封意羡拽入雪沟:“他们为你争取时间。”
她抬头,最后一眼看见韩十三的身影在火光中跃起,如同扑火的飞蛾。
然后——轰!
大地震颤,烈焰冲天。
而在那滚滚浓烟与混乱喊杀声中,她与封意羡对视一眼,随即翻身而起,借着爆炸的掩护,朝着粮仓外墙疾奔而去。
风雪呼啸,火光映照下,那一排排堆积如山的粮袋静静矗立,仿佛沉默的巨兽,等待被点燃的命运。
而在这黑暗深处,某种更为古老的阴谋,也正悄然睁开双眼。
风雪如墨泼洒,天地间只剩一片混沌的白与黑。
应竹君肩头剧痛未散,冷箭入肉三分,血已浸透半边衣襟,可她顾不得了。
火光冲天而起的那一刻,整座北狄后营仿佛被地狱之口吞噬。
韩十三以身作饵,炸药爆裂之声连环炸响,震得山壁积雪簌簌滚落,烈焰顺着干草堆一路蔓延,直扑粮仓外墙。
浓烟翻涌,守军惊乱四逃,呐喊声、战鼓声、马嘶声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生死裹挟其中。
就在那混乱巅峰,应竹君与封意羡翻墙跃入仓内。
脚下是厚厚麦粒与草屑,头顶横梁低垂,空气灼热而呛人。
她脚步未停,目光疾扫——这一望,却让心跳骤然停滞。
在堆积如山的粮袋之间,赫然错落着十余只暗褐色木匣,表面烙印着猩红符文,匣角刻着四个小字:静魂散·特供。
她的呼吸猛地一窒。
静魂散……那个名字像一把锈刀,狠狠剜进记忆深处。
前世应氏满门被控“谋逆”,证据之一便是府中搜出此毒;父兄神智错乱、癫狂自戕,母亲焚香阖门殉节——皆因这无色无味的剧毒悄然渗入茶水膳食。
朝廷称其为“家传邪术”,实则,是七皇子亲手布下的杀局。
而今,它竟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敌军粮仓之中?
是谁送来的?何时开始渗透?大虞朝中有多少人早已沦为傀儡?
千般念头电闪而过,但她没有时间深究。
火势已逼近外仓,必须立刻点火毁粮。
她俯身取出怀中火折,指尖刚触到引线——
“嗖!”
破空之声自高窗袭来,快若鬼魅。
一支羽箭穿透木棂,直钉入她左肩胛骨下方!
力道之猛,几乎将她整个人掼倒在地。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下一瞬,一道玄影猛扑而来,将她狠狠压入角落草堆。
封意羡挡在她身前,右臂赫然插着另一支箭矢,箭尾犹自轻颤,血珠顺着他冷峻的下颌滴落,在雪白草屑上绽开一朵朵暗红梅花。
“别动。”他咬牙低语,声音沉如寒铁,“还有埋伏。”
话音未落,四周哨塔鼓声骤变,不再是警戒,而是——集结令!
咚!咚!咚!
沉重鼓点撕裂风雪,四面山谷回荡起铁蹄奔踏之声,由远及近,层层包围。
火把如星河倒灌,照亮雪原尽头涌来的黑色骑兵洪流——不是溃兵,是整装待发的精锐铁骑!
伏兵尽出!
应竹君瞳孔骤缩。
这不是撤退,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围猎。
他们早知有人会来焚粮,只等火起之时,关门打狗!
“走!”封意羡猛地拽起她,拖着伤臂将她推向侧门。
可还未迈步,头顶轰然巨响——一根燃烧的横梁断裂坠落,砸断归路,火星四溅,灼烧皮肉。
她踉跄跌倒,背部重重撞上立柱,五脏六腑似被碾碎。
玉佩从颈间滑脱,滚入雪泥,沾满灰烬与血污。
敌将已至。
一名披甲将领提刀破门而入,眼中凶光暴涨,举刀便劈——
“死吧!”
刀锋破风,寒芒映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应竹君右臂猛然一烫!
自幼隐于皮肤下的藤状脉络骤然暴燃,如活蛇游走经络,直冲心口。
胸前晶石嗡鸣三声,清越如钟,又似天启。
刹那间——
时间慢了下来。
不,不是时间,是她的感知骤然扩张到了不可思议的境地。
十里之内,风吹草动皆在脑中成图:左侧山坡有二十名弓手正攀援而上,呼吸急促;右侧雪沟藏着三百轻骑,马嘴俱缚,心跳整齐划一;正前方敌将肌肉收缩轨迹清晰可辨,挥刀角度偏差三分……甚至连风向流速、火焰蔓延方向,都化作精密数据浮现在识海之中。
玲珑心窍……首次主动外放!
她甚至来不及震惊,身体已先于意识行动。
一脚踢出,火折子脱手飞出,精准落入墙角油池——那是【药王殿】特制火油,遇空气即燃。
轰!!!
烈焰腾空百丈,火浪翻卷,整个粮仓化作炼狱熔炉。
爆炸冲击波将众人掀翻在地,敌将惨叫着被吞没于火海。
她躺在雪中,喘息剧烈,额头冷汗混着血水流下。
封意羡挣扎爬来,一手死死护住她,另一手拔出断箭,脸色惨白如纸。
“你刚才……看见了什么?”他靠在她身后,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风雪呼啸,火光照亮两人狼狈的身影。
远处喊杀渐弱,残敌四散奔逃。
应竹君握紧缰绳,指尖仍在微微发抖,却轻轻开口:
“我看见你的心跳,在替我数活下来的步数。”
沉默片刻。
风雪中,一只冰冷的手缓缓环上她的腰,用力收紧。
“别再一个人往前冲。”封意羡低语,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一场梦,“你要活着,不只是为了复仇。”
她没有回答,只是将玉佩紧紧攥回掌心。
那晶石仍在微颤,仿佛尚未平息的余波,又似某种古老意志的低语。
而在千里之外的京城,紫宸宫偏殿烛火摇曳。
老太监高德全跪伏于地,手中一纸密令尚未燃尽,边缘焦黑蜷曲。
上面墨迹清晰:
“待钟响三声,凤阙藏针,立嗣登基。”
窗外,初雪悄落,覆住了宫道上一行无人察觉的脚印。
营帐内,柳元景捧着战报呆立良久,望着地图上那片被红笔圈定的雪谷,喃喃自语:“粮仓已毁,北狄必乱……为何……为何将军还不下令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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