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你姓鱼？
……
三个小时前。
荔城南站。
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站台上还带着一夜的清冷。
叶震天、陈海、鱼鱻䲜三人早早抵达，将一辆军用越野车稳稳停在指定区域。
他们站在空荡荡的站台上，等待着那趟承载着希望的动车。
叶震天与陈海原本还在轻松地交谈，话题围绕着最近的军事演习。
但当指针指向九点整时，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瞥了一眼腕表。
刹那间，谈笑声戛然而止。
他们脸上的松弛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严肃和恭敬。
两人不自觉地挺直了原本略显随意的身躯，如同两棵挺拔的青松，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铁路延伸的南方，静静等待着，连呼吸都似乎放缓了几分。
鱼鱻䲜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氛转变弄得一怔。
她也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腕表上的时间刻度，心中泛起一丝不解：
不是说叶忠国老先生九点三十分才到吗？
现在才九点整，即便是出于对这位功勋卓著的老前辈的尊重，这严肃得是不是也太早了些？
她没有将疑问说出口，只是默默地向后退了半步，规规矩矩地站在两人侧后方，心中既期待又有些忐忑。
她无数次想象过叶凡爷爷的模样，那位传说中的功臣，究竟会是怎样一位威严的老人？
时间在寂静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当指针滑向九点二十分时，鱼鱻䲜敏锐地察觉到，前方两人的气场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陈海的背脊绷得更直了，手指无意识地微微蜷缩；
而叶震天，这位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军人，喉结竟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那并非害怕，而是一种……仿佛即将面临最重要考核时的不安与郑重。
他们似乎根本没有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陈海的紧张不难理解，毕竟叶忠国是位高权重的元老。
但叶震天可是他的亲孙子啊，对待自己的爷爷，何至于如此……
九点三十分整。
没有丝毫误差，一列银白色的动车平稳而精准地驶入站台，缓缓停靠在众人面前。
车厢门伴随着轻柔的提示音，向一侧平滑地打开。
一名身着笔挺制服的乘务员率先步下车厢，她面容肃穆，动作格外谨慎，转身对着车厢内做出一个标准的“请”的手势，声音轻柔得近乎耳语：
“老先生，您慢点。”
车厢内，一位老人没有回应乘务员的关照，只是沉稳地举步，迈出了车厢。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银发，在晨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尽管年事已高，面容清癯甚至有些干瘪，仿佛岁月抽走了多余的脂肪，只留下坚韧的线条，但他那双眼睛却迥然有神，目光锐利如鹰，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穿着一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灰色中山装，身板挺得笔直，如同永不弯曲的钢枪。
然而，最触目惊心，也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他头顶上那道巨大的、蜿蜒的伤疤。
那伤疤从头顶中央开始，如同一条狰狞的蜈蚣，一路斜斜延伸至左侧太阳穴附近，皮肉扭曲，颜色深暗。
任何人看到这道伤疤，都不难想象，这位老人曾经经历过怎样凶险的开颅手术，又从怎样的生死边缘挣扎回来。
这位仿佛从历史画卷中走出的百岁老人，正是叶凡的爷爷——叶忠国。
叶震天立刻上前一步，伸出手臂，轻声说道：
“爷爷，您慢点，我扶着您。”
叶忠国看都没看他伸出的手，直接抬手，用那根看似普通实则坚硬的手杖不轻不重地拨开叶震天的手臂，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他冷哼一声，声音沙哑却带着金石之音：
“老子当年在战场上，肠子被炸出来半截，自己塞回去用腰带勒紧，都没说让人搀扶！现在走个平地，用得着你？”
“是。”
叶震天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已习惯，立刻顺从地退后一步，守候在叶忠国的身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作为叶忠国一手带大的孙子，叶震天太了解自己爷爷的脾气了。
就“搀扶”这件事，老爷子永远有两套说辞，一套给你用，一套给他自己用。
你去扶他，他会用战场往事告诉你什么是硬骨头；
你不去扶他，他则会斥责你眼力见差，不懂得尊敬老人。
总之，这是他变着法儿地教训你、测试你服从性和应变能力的方式之一。
叶忠国那锐利的目光随即转向一直微微低着头的陈海，准确无误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我知道你，你叫陈海。”
陈海立刻挺直身体，声音沉稳而恭敬：
“叶老先生，多年不见，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我那个不成气候、净会惹是生非的小孙子，”
叶忠国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没少受你照顾，给你添麻烦了。”
陈海赶紧将头埋得更低了些，语气诚恳而郑重：
“叶老先生，您言重了，言重了。叶凡同志是熊猫国重要科研人员，是七代战机的希望。保护他的安全，协助他的工作，既是我的职责所在，更是我陈海此生最大的荣幸！”
叶忠国听着这话，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对陈海背后的陈家印象一直不错，忠诚、可靠。
最后，叶忠国的目光，如同最终探照灯一般，落在了站在稍后位置、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呆怔的鱼鱻䲜脸上。
鱼鱻䲜毕竟是执掌万星集团的总裁，绝非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女人。
她见过各国政要，经历过无数商业谈判的大风大浪。
但此刻，面对叶忠国这位从枪林弹雨中走来的老人，感受到那股不怒自威、仿佛凝聚了历史重量的强大气场，再加上他头顶那道无声诉说着往昔残酷的伤疤，她不由得心跳加速，手心微微冒汗。
她生怕自己哪个细微的举止不得体，会给这位老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进而……耽误了她和叶凡的事儿。
她此刻是局促的，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叶忠国静静地打量了鱼鱻䲜片刻，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时光。
他从鱼鱻䲜清冷秀雅的眉宇间，依稀捕捉到了一丝属于故人的影子，那模糊的轮廓勾起了沉封的记忆。
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许，带着一种确认般的询问：
“小娃娃，你姓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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