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百岁老人的智慧

……

万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长椅上，如定海神针般的熟悉背影，他急忙上前，弯下腰，语气带着十足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叶老先生！叶老先生！诶呀，您……您怎么亲自到这儿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叶忠国抬起眼皮，用手杖不轻不重地拨开万炎想要搀扶的手，语气带着惯有的冷硬：

“怎么？听你这意思，是不欢迎我来了？”

“哪儿敢啊！天地良心！”

万炎立刻叫屈，在叶忠国面前，他丝毫没有平日里领导的架子，反倒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委屈地解释道，

“叶老先生，您这话可真冤枉死我了！我的意思是，您要是想来荔城，您给我打个电话啊！我肯定第一时间去接您！您看您这……自己摸过来，耽误时间不说，主要这大冷天的，您这身子骨……可不像当年那么硬朗了，万一有点闪失，我怎么跟……跟组织交代啊！”

叶忠国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脸上那副“我看透你了”的表情丝毫没有松动。

万炎有些尴尬，再次试图上前搀扶：

“叶老先生，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人来人往的。咱们先进我办公室，喝杯热茶，慢慢说，行不行？”

叶忠国丝毫不给面子，再次抬手，格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臂。

万炎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目光瞥见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儿万柳暄，赶紧使了个眼色。

万柳暄会意，她乖巧地上前，轻轻挽住叶忠国的胳膊，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叶爷爷，外面冷，风口里站着容易着凉。您有什么吩咐，咱们到里面暖和和的地方慢慢说，好不好？我给您泡您最爱喝的普洱。”

叶忠国凌厉的目光扫过万柳暄年轻姣好的脸庞，紧绷的脸色不易察觉地缓和了一丝。

他很难对这个从小看着长大、又一直对自己孙子多有照顾的晚辈真的生气。

于是，他没再拒绝，任由万柳暄搀扶着，向万炎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万炎亲自引着叶忠国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坐在对面，脸上堆起笑容，试图缓和气氛：

“叶老先生，难得您出山来荔城一趟，这次说什么也得多住几天，让柳暄这孩子陪着您到处转转，看看我们荔城这些年的新变化……”

万柳暄则乖巧地在一旁沏茶，将一杯冲泡得恰到好处的普洱轻轻放在叶忠国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安静地坐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叶忠国没有去碰那杯茶，他直接打断了万炎的寒暄，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盯着他，语气不容置疑：

“闲话少叙，聊正事吧。”

万炎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很快又恢复自然，只是眼神略微闪烁了一下：

“哦，好好，聊正事。我听下面汇报说……您老要自首？还说……把人的胳膊给……掰断了？”

他说这话时，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语气带着试探。

叶忠国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明显是借口的问题，反而将话题陡然一转，直刺核心：

“小凡坐牢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此言一出，万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整个人的身体都有片刻的僵硬。

也恰恰就是这半秒钟的迟疑和停顿，立刻被叶忠国精准地捕捉到了。

老人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微微眯起，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万炎的脸上，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压力在凝聚。

万炎到底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他迅速调整好表情，脸上重新挂起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关切，笑道：

“您需要我做什么？尽管指示就行！”

他这一连串的反应，看似态度诚恳，积极配合，但在叶忠国这等老江湖眼中，却更像是一种熟练的回避和搪塞。

叶忠国的声音陡然变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重复了一遍问题，每个字都像锤子砸在万炎心上：

“我问的是，小凡坐牢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万炎被这逼人的气势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他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习惯性的动作，战术性地拿起面前的茶杯，低下头，轻轻吹了吹浮沫，喝了一小口。

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在叶忠国眼里，更是坐实了他的猜测。

叶忠国太了解这些官僚的做派了，喝水、点烟、整理文件，往往都是在拖延时间，编织谎言的前奏。

让叶忠国心中对这个老友的后代，平生第一次生出了几分警惕和失望。

叶忠国身体微微前倾，那双见证了近一个世纪风云变幻的眼睛死死盯着万炎，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威胁意味：

“小子，你不会觉得，就凭你，能骗得了我吧？”

万炎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他低下头，抿了抿嘴唇，似乎在经历激烈的思想斗争。

最终，他仿佛下定了决心，抬起头，迎向叶忠国那仿佛能穿透灵魂的逼人目光，选择了坦白：

“叶老先生，实话跟您讲，”

万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叶凡坐牢……在他进去之前的一个小时，柳暄这孩子……就已经告诉我了。”

这个回答，分毫不差地落在了叶忠国的预想轨迹上。

叶凡，作为熊猫国至关重要的“国运”，他的一举一动，怎么可能逃得过万柳暄那双时刻关注的眼睛？

既然万柳暄知道了叶凡身陷囹圄，以她对叶凡的情谊和万家的能量，绝无可能不立刻告知她的父亲万炎。

这顺理成章的推断，引出了叶忠国早已准备好的、更为尖锐的第二个问题：

“叶凡坐牢，这可不是小事。”

叶忠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万炎的神经上，

“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什么按兵不动，毫无作为？非得等到我这把老骨头，亲自从松谷山赶过来，下场来处理？”

万炎似乎早有准备，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理解和无奈的表情，试图用理性的分析来化解质问：

“叶老先生，您先别动气。

我是这么考虑的：

说到底，那毕家不过是一群地方上的地痞流氓，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以叶凡的手段和能力，我相信，即便他不采取坐牢这种极端方式，也一定有其他办法收拾他们，达成目的。”

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叶忠国的脸色，继续解释道：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亲自进去找毕向文。

这让我怀疑，叶凡此举背后，恐怕还有更深层的、我们尚未知晓的计划。贸然阻止，反而可能会打乱他的布局。所以，我才决定先静观其变，没有轻举妄动。”

万炎自觉这番说辞合情合理，逻辑清晰，甚至带着对叶凡能力的信任和对其计划的尊重。

他等待着叶忠国的理解，甚至是一丝赞许。

然而，令他心头一沉的是，叶忠国非但没有丝毫买账的意思，反而从喉咙深处发出一连串低沉而冰冷的笑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和洞穿一切的寒意。

“呵呵……”

叶忠国缓缓摇头，那双看透世情的眼睛如同冰锥般刺向万炎，

“你好像……根本没听懂我在问什么。”

万炎一怔，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不解，他古怪地看着叶忠国，似乎不明白自己的解释哪里出了纰漏。

叶忠国身体微微前倾，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冰冷：

“我问的是——”

他刻意放慢语速，确保每个字都砸在对方心上，

“既然你早就知道这件事情，知道叶凡可能另有计划，并且，这个计划最终需要我这把老骨头亲自下场来捞他出来……”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的质疑和压迫感达到了顶峰：

“那么，为什么第一时间联系我的人，不是你万炎？”

“我……”

万炎张了张嘴，试图辩解。

叶忠国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用最后一句事实，彻底封死了他所有狡辩的退路：

“你说过，早在叶凡坐牢的前一个小时，你就接到消息了。而我孙子叶震天打电话给我，都已经是事情发生大半天之后了！

这中间的时间差，你万炎，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落针可闻。

只有叶忠国那锐利如刀的目光，和万炎逐渐变得苍白的脸色，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场交锋的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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