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鱼朵朵醒了
……
饭后，厨房里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鱼鱻䲜系着围裙，动作利落地清洗着碗筷。
叶凡则拿着换洗衣物，走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洒而下，暂时驱散了身体的疲惫和内心的纷扰。
他闭着眼，任由水流划过肌肤。
突然，“咔哒”一声轻响，浴室的门被毫无征兆地拉开了。
叶凡吓了一跳，猛地转身，下意识地用双手交叉护在身前，脸上带着一丝窘迫和慌乱：
“哎哎哎！我……我还没洗完呢！你进来干嘛？”
站在门口的鱼鱻䲜却是一脸平静，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她径直走进弥漫着水汽的浴室，无视了叶凡的抗议，伸手拿起了挂在旁边的澡巾，语气自然得像是讨论天气：
“我帮你擦背。”
“我……我自己能行！”叶凡试图拒绝，耳根有些发烫。
但鱼鱻䲜已经不由分说地绕到他身后，沾湿的澡巾带着她手掌的温度，轻柔却坚定地贴上了他的背脊。
叶凡身体微微一僵，想要挣脱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有些颓然地意识到，类似这样的情况……早已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自己身上，她能看的，不能看的，恐怕早就被她“不小心”或“有意”地看了个遍。
生气也好，拒绝也罢，这些本该在关系初期就明确界限的事情，拖到现在，似乎已经失去了最佳时机。
反抗显得矫情，接受又心绪复杂。
剩下的，大概就只剩下……什么时候能彻底习惯，或者说是被迫接受的问题了。
他认命般地叹了口气，绷紧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默许了她的行为。
……
洗完澡，叶凡穿着睡衣，带着一身湿气和水汽蒸腾后的微红，有些仓促地走出了浴室。
而他刚离开，鱼鱻䲜便神态自若地开始脱掉自己的衣服，准备接着使用浴室。
其实，按照鱼鱻䲜最初的说法，她是要给叶凡“暖床”的。
但现实往往是，她需要收拾饭后残局，清洗碗筷，而叶凡则会先一步去洗澡。
这就导致了一个固定的结果：当叶凡已经洗好并钻进被窝时，鱼鱻䲜往往还在浴室里。
于是，名义上的“暖床人”，阴差阳错地变成了叶凡自己。
当叶凡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感觉到身边的床垫微微下陷。
一个带着沐浴后清新湿气和淡淡冷香的身体，小心翼翼地钻进了被窝。
随后，他依稀感觉到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气息温热：
“晚安。”
紧接着，脸颊上传来一个微凉而柔软的触感，一触即分。
那是她的唇，带着刚出浴室不久的冰凉。
最后，她像一只寻找温暖源的小猫，轻轻地调整姿势，带着试探性地，一点点拱进叶凡的怀里，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后，便不再动弹，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跟着他一起沉入了梦乡。
夜色深沉，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平稳的呼吸声。
……
……
鱼朵朵醒过来，是在整整一个星期之后。
那天下午，阳光透过病房洁净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
冯玉梅正像过去七天一样，用湿棉签小心翼翼地湿润着女儿干裂的嘴唇。
忽然，她看到女儿那长而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了几下，然后，那双紧闭了太久的眼睛，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冯玉梅的动作瞬间僵住，手中的棉签掉落在被单上也无知无觉。
她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女儿的脸，仿佛不敢相信这期盼已久的奇迹。
直到鱼朵朵的瞳孔慢慢聚焦，有些迷茫地看向她时，巨大的狂喜才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冲垮了这位母亲连日来紧绷的神经。
“朵朵……我的朵朵！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冯玉梅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猛地俯下身，一把将还处于茫然状态的女儿紧紧、紧紧地搂在怀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积蓄了太久的恐惧、担忧、绝望在这一刻化作嚎啕大哭，泪水迅速浸湿了鱼朵朵病号服的肩头，
“你吓死妈妈了！你真的吓死妈妈了啊！我的傻孩子啊……”
鱼朵朵被母亲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大脑一片空白。
她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
为什么自己会躺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里？
身体为什么如此沉重无力？
妈妈为什么哭得如此撕心裂肺？
她试图思考，一些混乱的、如同破碎镜片般的记忆碎片开始在她脑海中艰难地重组、闪烁：
高中教室里刻意孤立她的窃窃私语、厕所隔间外恶意反锁的门、放学路上不怀好意的推搡和嘲笑、那些刻薄扭曲的年轻面孔……最后，是顶楼天台呼啸的风，和纵身一跃时那短暂的、令人心悸的失重感……
“啊……”一声细微的、带着痛苦和恍然的抽气声从她喉咙里溢出。
随着这些不堪回首的画面越来越清晰，鱼朵朵原本只是呆滞茫然的脸，逐渐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如同一张被揉皱后又抚平的白纸，麻木不仁。
她那双刚刚恢复清明的眼睛，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光亮的神采，迅速变得空洞、灰暗，仿佛两口枯井，倒映不出任何希望。
对未来所有的憧憬和信心，在此刻轰然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绝望。
对自己竟然没有死成的、彻骨的绝望。
她活下来了，却仿佛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二十分钟后，鱼鱻䲜和叶凡赶到了医院。
鱼鱻䲜几乎是冲进病房的，当她看到病床上那个睁着眼睛、却如同人偶般毫无生气的妹妹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她几步奔到床前，一把将鱼朵朵那单薄得可怜的身子从母亲怀里抢过来，用力揽入自己怀中。
她的声音因为后怕和心疼而带着哽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傻妹妹！你这个傻妹妹！！被人欺负了，你怎么能不告诉姐姐呢？！你怎么能这么想不开，选择最傻的那条路啊！！”
她用力拍着妹妹瘦弱的背脊，像是要把自己的力量和生气灌注进去，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和妈妈还怎么活啊！我们这个家就真的散了你知道吗？！”
叶凡跟在鱼鱻䲜身后，沉默地站在病房门口，看着眼前这悲喜交加、充斥着泪水与责问的一幕。
不知怎的，他冷硬的心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一种奇异的共鸣感涌上心头。
他忽然有些理解了，为什么小时候每次在外面受了委屈，叶震天那个看起来粗枝大叶的家伙，总会不由分说地把他拽回家，逼问他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撸起袖子就要去找人算账。
当时的自己，觉得打不过回家告状是件很丢人、很没面子的事情。
但现在，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他仿佛能感受到叶震天当时的心情。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弟弟被人欺负，自己却可能毫不知情，那种感觉，何止是愤怒，更是心如刀绞般的自责和后怕。
如果当时年幼的自己真的因为隐忍不出声而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意外……叶震天、爷爷、妈妈……他们三个人，恐怕真的会崩溃，余生都将在痛苦和悔恨中度过。
从某种程度上说，被欺负了选择独自承受，而不是告诉家人，这何尝不是一种对家人的不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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