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鱼鱻的立场
……
万炎凝视着鱼鱻䲜，那双历经风霜的眼睛缓缓眯起，眼角的皱纹如折扇般层层展开。
茶室内的光线从纸窗透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看来你的立场，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坚定啊。”他的声音低沉，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面对这无形的压力，鱼鱻䲜挺直脊背，整个人像一柄出鞘的利剑。
“我们鱼家的立场，始终都很坚定。”
她的声音清晰冷静，
“为了国家，鱼家已经付出过一条性命了。如今，为了心爱之人再付出一条，这并不过分吧？”
万炎端起茶杯，指尖在温热的杯壁上轻轻摩挲，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说的不错。”
他抿了一口茶，上等的龙井此刻尝来却有些发苦。
然而，他放下茶杯时，紫砂与红木相触发出沉闷的声响，声音沉了下来：
”但我给你的建议是，离开叶凡。”
“这没问题。”
鱼鱻䲜的回答几乎不假思索，但她紧接着补充的条件，却让这句话变得毫无妥协余地，
“我能接受离开叶凡，但前提是，叶凡亲口告诉我，他不再需要我。”
她的目光扫过茶海上的一道水痕，那痕迹正在慢慢蒸发。
万炎的指节微微发白。
如果叶凡那边能说得通，他又何须在此与鱼鱻䲜多费唇舌。
这个让他感到一阵无力，仿佛胸口压了一块巨石。
通过这些细微的互动，鱼鱻䲜已然窥见了某些门道。
当万炎不得不亲自出面与她交涉时，她就明白，叶凡那边的态度必然是强硬且不可动摇的。
既然如此，她紧握双拳，整个人更加清醒。
她更没有理由，也绝不会退缩半步。
令人压抑的寂静在茶室中蔓延，只有墙角的老式座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片刻后，鱼鱻䲜确认万炎再无指示，便主动开口，语气平和却带着终结话题的意味：
“我和万小姐，从来就不是敌人。”
她的声音轻柔了些，
“相信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您也看出来了，问题的关键并不在我身上。我不会，也从未想过成为万小姐和叶凡之间的阻碍。恰恰相反，”
她微微前倾，目光真诚，
“我由衷希望万小姐和叶凡能够修成正果，如果叶凡最终愿意迎娶万小姐的话。”
说罢，鱼鱻䲜后退半步，恭敬地鞠了一躬，黑发如瀑般垂落又扬起。
“那就这样，晚辈告辞。”
她踩着清脆的脚步声向后退了两步，方才利落转身，推门而出。
门外的一缕阳光趁机涌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旋即随着门合上而消失。
直至鱼鱻䲜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万炎始终未发一言。
他独自坐在茶海前，右手无意识地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那枚戒指已经有些年头，边缘已被磨得光滑。
他深邃的目光投向虚无，茶香袅袅中，无人知晓这位位高权重的长者，此刻心中究竟在权衡着什么。
……
……
鱼鱻䲜回到院中叶凡身边时，敏锐地察觉到万柳暄的脸色异常难看。
她站在一株枯瘦的梅树下，表情复杂，那是一种混合了愤怒、受伤与难以置信的苍白。
无需多问，鱼鱻䲜便能猜到，在她与万炎交谈的这段时间里，叶凡与万柳暄之间必然也进行了一场不甚愉快的对话。
从万柳暄此刻的状态不难判断，谈话的结果显然并不理想。
鱼鱻䲜心中隐约浮现一个猜测：
万柳暄大概率已经从叶凡那里，接收到了关于她父亲万炎可能”出事”的强烈暗示了。
鱼鱻䲜的脚步微微一顿，才继续向前。
她步履平稳地走到叶凡身前，轻声道：
“叶凡。”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
“聊完了？”叶凡抬眼。
“嗯。”鱼鱻䲜微微颔首，注意到他肩头落了一片枯叶。
两人的对话简洁得近乎默契。
鱼鱻䲜自然地伸手，为他拂去那片叶子。
叶凡转而看向依旧沉着脸的万柳暄，语气放缓了些，但内容却不容置疑：
“姐，我跟你说的事，你认真考虑。我等你答复。”
万柳暄紧抿着唇，偏开头，用沉默作为对抗。
叶凡不再多言，对鱼鱻䲜示意道：
“小鱼，我们走吧。”
“好。”
两人随即转身，皮鞋踩在碎石路上发出细碎的声响，离开了这座气氛凝重的四合院。
身后，万柳暄依然站在原地。
……
......
四小时后。
叶凡与鱼鱻䲜随着人流走出熙攘的高铁站。
站内广播正在播报到站信息，人群的嘈杂声与行李箱轮子的滚动声交织在一起。
叶凡的脚步在站前广场微微一顿，他仰头望了望这片熟悉的、略带灰蒙的天空，下意识地摸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
然而，当他“咔哒“一声按下打火机时，那簇熟悉的火苗却迟迟未能出现。
打火机又失灵了。
金属外壳在冬日的空气中迅速变得冰冷。
叶凡不禁一怔，反复按了几次，心下觉得有些蹊跷。
真是怪事。
明明记得在万柳暄面前时，这个打火机破天荒地一次就打着了，怎么此刻到了鱼鱻䲜身边，它又恢复了这副罢工的状态。
这种仿佛带着某种隐喻的宿命感，让叶凡感到一阵无奈的荒谬。
他苦笑着摇头，将坏掉的打火机收回口袋。
就在这时，鱼鱻䲜默默取出自己的打火机。
她上前一步，一手自然地展开自己羊绒大衣的前襟，熟练地为叶凡挡住初冬的冷风，另一只手稳稳地举着打火机，拇指轻擦滚轮。
“我来吧。”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风吹散。
叶凡没有多话，只是抬头深深地看了鱼鱻䲜一眼，那眼神中混杂着感谢与某种更深层的情绪。
他顺从地微微低头，凑近那簇在风中摇曳却顽强不熄的小小火苗，躲进由她大衣和身躯构筑的小小避风港里。
在这一刻，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冷香。
香烟被点燃，烟草发出细微的燃烧声。
他深吸一口，任由烟草的气息认真过滤过肺叶，感受那熟悉的暖意扩散开来。
然后，缓缓吐出青灰色的烟雾，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化开的惆怅，看着烟雾在寒风中迅速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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