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浪迹天涯
暮鼓渐歇,钟声未起。
李牧站在朱雀大街上,抬头望向一座巍峨的钟楼。
它高耸于长安的心脏,木质楼阁层层叠叠,飞檐翘角如展翅之鹰,漆黑的瓦片在夕阳下泛着冷光。钟楼顶端悬挂的铜钟,沉寂如铁。
“大兄,这........”李白仰首,眼中映着那巍峨楼影,手按剑柄,心思百转。
自从京兆府出来后,大兄挥退身后所有人,并换了常服,带他去了曲江池,去了东市,去了西市,兄弟俩第一次游玩了整个长安一整天。
而如今,夜幕降临,又来到这钟楼之前,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牧并未多言,只是轻轻一跃。
袍袖翻飞,黑色的官靴踏过木栏,身形如鹞子翻身,转眼间已攀上钟楼二层。
对如今的他的力量来说,飞檐走壁,真的就是如履平地一般。
长安城的夜风陡然猛烈,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发簪微松,几缕黑发在风中狂舞。
他并未停下,手指扣住斗拱之间的缝隙,借力再上,身形轻盈得不像一位宰执,反倒像是夜探少女闺中的淫贼。
眨眼间,他手脚并用,已然是翻身立于钟楼之巅。
“怎么,不上来?”
李牧站立于钟楼最上方瓦片之间,夜风吹的他衣袍猎猎作响,问向下方,穿着青袍的李白。
这一幕要是被百官和将士看到,估计会引起轩然大波。
宰相啊,这样形象简直会对接下来的大唐前途蒙上一层阴影。
“好!”
李白朗笑一声,剑鞘连点,身形乍现间已借力飞掠而上,青衫猎猎,竟比李牧刚才上钟楼的更快三分,身形也更潇洒三分。
二人先后立于钟楼之巅。
整座长安,匍匐两人脚下。
能看到大明宫的琉璃瓦泛着血色残阳,含元殿龙尾道如巨蟒盘踞。百里坊市间,灯火阑珊一片。
李白大笑,笑声撞碎暮色:“痛快!当浮一大白!”
他是真没想到,一向严肃且一丝不苟的大兄,也能如游侠一般,与他共游长安,与他在屋顶把酒言欢。
在他记忆里,同游唯一的一次便是五六岁的时候,大兄带着他与妹妹共游整个碎叶城,记忆已经模糊,但还隐隐记得,那一天,真的是很开心。
他拍开腰间酒囊,却被李牧抢在手中,先他仰头痛饮,李白盯着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大兄下颌滚落,打湿了胸前衣物,打湿了瓦片。
“哈!”李牧长出一口气,把酒囊扔给李白。
李白自然也不客气,咕咚咕咚的畅饮!
他的目光掠过皇城,越过市井,随后也学大兄一般,直接半躺在钟楼之上。
看着天空中的明月,满天星辰,银河,仿佛就在两人头顶流淌。
以前他也常常这样看着满天星辰,看着天上明月,感觉的只有孤独寂寥。
如今,感受着身边的声息,心中似乎变得极为宁静。
风更烈了,李白听到大兄的声音,就像是小时候给他和妹妹讲故事一般:
“昨夜,我作了一个梦,梦见了你五岁诵六甲,十岁观百家, 15岁出天山,一袭白袍,便斩开了这盛唐气象。”
李牧在说,李白在静静的听,眼中星河倒映。
“我梦见,那个叫李太白的人,乃是人间最飒沓的流星!”
“那个人,把‘十步杀一人’的侠气藏于笔锋,身上的豪情如泄银河!”
“那个人,金銮殿上,敢于让贵妃研墨,敢让高力士脱靴。”
“那个人,对酒狂歌,踏碎世俗礼法,化诗为剑,劈开人间枷锁,视功名如雪底尘埃,视富贵如酒后笑谈。”
“那个人,天为酒,地为樽,共饮山河醉乾坤!”
“那个人被人看不起,随后便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尽显豪迈自信。”
李牧看着空中举手可触的明月,看着举手可摘的明月,把他记忆中的李白说了出来。
自从进入长安,李牧就感觉不对了。
李白,
不像是那个李白了。
不像是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的李白了。
也不像是那个‘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李白了。
或者是说,如今的他,没有了挫折,没有了迷惘和无奈,没有了穷困潦倒,也没有了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志向。
也没有了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孤独体验。
更没有了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的无奈!
也不会有举杯消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的愁苦。
没有尝遍人生的酸甜苦辣,也没有了很多诗。
从开元起,他的人生就像是一部爽文。
虽然很小母亲就不在了,但却有那个可以给他一切的自己。
少年热血,便有伙伴与他一同纵横草原,血雨腥风。
身份卑微,却没想到转眼间,便被自己送入太学。
被权贵不公平待遇,考不中进士,转眼间他又出手,把那些人打得全然灰飞烟灭。
想要当官,以自己如今的权势,能直接安排。
想要酒,天下间所有的美酒他又如何没尝遍?
身份,地位,名声,财富,甚至凭借自己的权势,
他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有。
但是,这不也就直接把他给养废了?
没了他,后世唐诗便会薄了一大半,也没有了秀口一吐,便是半个盛唐了。
“大兄,小时候我想当官,但现在却发现当官也并非是我所愿?”
“小时候想要汗血宝马,你没两个月便帮我搞到。”
“小时候想让别人夸奖我,现在不管谁都夸我为诗仙。”
“小时候,觉得事件有很多不公,天下就等着我去用剑去解决这种不公,但现在却发现,不管是我的宝剑如何锋利,恶人也是杀不完的。”
“我想修仙,但你却以事实给我证明,修仙就是假的!”
“这天下,真的没有多少意思。”
李白敞开心扉,向李牧诉说他的迷茫。
“你现在想干什么?”李牧问。
此时他又感觉头疼了。
你特么缺的是吃苦,缺的是挫折,缺的是有人教你做人。
“不清楚,功名利禄于我唾手可得,我也不知道。”李太白说。
“你想看看这个世界之大吗?”
李牧开始PUA起来,反正就是要让他不能颓废,不能失去目标,让他没苦硬吃。
“我看兄长你画的地图,确实挺大的,但........”
他是看过张九龄张相推算的大九州地图的。
大唐所在为赤县神州.......如赤县神州大者有九,乃大九州……外有大瀛海环其外,天地之际焉。
小九州者: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
赤县神州者,东至倭岛,西至葱岭,南至安南,北至北海!
他家就在葱岭,平生见过瀚海戈壁,见过黄沙如怒,朔风似刀,白骨埋于流沙之下,千年不腐。
当初他经过,便写出了《侠客行》,被奉为剑仙!
至于昆仑雪山,山巅终年积雪,飞鸟难渡,这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只是传说西王母居于此,瑶池之水饮之可长生,他要是敢去会被大兄打断腿的。
而按照张九龄张相对邹衍的《大九州之论》地图,赤县神州与皓天白州之界便是葱岭,而自己的家乡,便是皓天白州的碎叶城。
这些可都是重新标注的。
自东海的倭土以东,应该还有一个苍岭青州,自北海之北,应还有一个玄冥幽州.....
至于黄垓土州,听大兄说,有很多蹦蹦跳跳的熊,还有很多在地上奔跑的大鸟。
而圣人前段时间看了张相画的《大九州舆图》后,便想要组建两支探索队。
按照朝中的新说法,大兄的军功,是为大唐打下了一半皓天白州,半个朱炎炎州(中南半岛),控制了整个婆罗洲(天竺)。
而这两个洲,便平白让大唐每年多收近乎五百多万贯赋税,顶得上关中和江南了,自然是要进行开括,行人道。
其中之一是向南沿着朱炎炎洲,探索黄垓土洲,其中一支是向北,海岸线一直向北,向东,寻找苍岭青洲。
他自然想出去,想浪迹天涯,先游小九州,再游大九州,看游遍壮丽山河,才不虚此生!
李牧自然知道他担心什么。
自己估计几年后,便要带倾国之兵东征,北伐,西讨。
而他作为自己的血脉兄弟,按照大唐律,是必须要在长安为质的。
“想去仗剑走天涯,那便去吧......至于圣人那边我去解释,少喝点酒,注意安全。”
李牧看着的星河,最终还是决定让他出去走一走。
虽然,
现在想要杀他,杀李太白的人很多。
只能让一些人跟着了。
一直呆在京城,也不是办法?
初心,
哎......
自己这弟弟,便是为盛唐而生,
希望,再见到自己之后,自己能给他一个真正的盛唐。
“大兄,这.......”
李太白猛然起身,惊讶的望着星河覆盖下的大兄。
“三天后,你妹妹也将嫁作人妇,也没人能管你了。”
“你如今也二十一了,也......成年了!”
李牧起身,像小时候一般,捏了捏他的脸蛋,最后言道:
“你不是说,天不生你李太白,大唐万古如长夜吗?”
李牧哈哈大笑,直接从钟楼之巅跳了下去。
李白看消失了身影的大兄,脸色一黑,心中暗道:
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而且,这句话太糙了,一点也没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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