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来自北方的“特产”
范府，一处偏僻的院落。
这里是范隐特意为监察院的同僚们设下的席位。
一批批换班下来的同僚在此处歇脚，喧闹声与饭菜的香气混杂在一起，冲淡了平日里的肃杀。
高悬的红灯笼将院子映得一片通明，那光落在众人身上，竟让他们那身令外人胆寒的黑色监察院官服，也染上了一层喜气，仿佛变成了最独特的喜服。
最里侧的席位上，陈平平依旧安静地坐在轮椅里。
他看着身旁的费解，后者正端着一只大碗，胡吃海塞，仿佛要把几日未吃的饭食都补回来。
“咳……咳咳！”
费解突然被一口米饭呛住，猛地放下碗筷，一边大力拍着胸膛，一边伸出手，艰难地朝向陈平平。
陈平平神色不变，端起手边的茶杯，稳稳地递了过去。
费解一把夺过，仰头灌了一大口，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吃慢些。”
陈平平淡淡地说道。
“我这可是八百里加急赶回来的！”
费解将茶杯“啪”地一声顿在桌上，抹了把嘴。
“肚子都快饿穿了，这不再吃两口，一会儿看范贤那小子拜堂都没力气。”
他又端起碗，往嘴里扒拉了一大口饭，含糊不清地说道。
“哎，不过还真别说，范隐那小子鼓捣出来的味精，做出的饭菜是真香。”
“我活了这大半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
费解又夹了一筷子肉，塞进嘴里，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
“对了。”
“咱们院里其他人呢？怎么没来凑个热闹？”
“来干什么？”
陈平平的目光扫过院中那些忙碌的身影。
“院里的公事不做了？你也不看看，光是今日来维持秩序的，就有多少人。”
“范隐还特意给他们弄了这么个偏院招待。”
“院里那么多人，若是全来了，这范府站得下吗？”
费解闻言，点了点头。
“也是，人太多了也不好。”
“不过也无妨。”
陈平平继续说道。
“范隐自掏腰包，今日给院里食堂加了大菜，还送去了喜糖，也算是让所有人都沾沾喜气。”
“那感情好！”
费解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范隐那孩子，心里总惦记着咱们院里。”
他一边夹菜，一边感慨。
“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想当年在淡州，那两个还没我腰高的小屁孩儿，一转眼，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
陈平平的眼中也闪过一丝追忆，轻轻嗯了一声。
“哎，范贤这小子是等着抱媳妇了。”
费解话锋一转。
“范隐那边呢？”
“我可是听说，他之前跟一个叫司里里的姑娘不清不楚的。”
“那姑娘身份太特殊，可当不了范隐的正妻。”
“这京城里，就没个合适的？”
陈平平的视线落在远处跳跃的灯火上，声音平静。
“他，不急。”
“怎么能不急！”
费解急了。
“弟弟今天都成婚了，他这个当哥的连点风声都没有。”
“你不会是想让范隐跟你学吧？孤独终老？”
“那可不行！范隐只是继承你的监察院，可不是继承你的孤寡命格！”
陈平平闻言，嘴角牵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孤寡命格，这东西如何继承？”
“况且，要说孤寡，你不也一样？一生无妻无子。”
“我能一样吗？”
费解立刻反驳，挺了挺胸膛。
“我是范隐和范贤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们两个就是我儿子！”
“范贤那小子可是亲口答应了，以后要给我养老送终的！”
“说得好像谁不是呢。”
陈平平低声说了一句。
“哎，你别转移话题。”
费解又把话头拉了回来。
“范隐那边，到底怎么个章程？”
“都说了，不急。”
陈平平的语气带上了一丝郑重。
“他和你我，不一样。和范贤，也不一样。和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要走的路，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要长。”
“我们安排不了他的任何事。”
“我没想安排他，我就是替他着急！”
费解皱起了眉头。
“还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跟我们这些老头子不一样就算了，怎么跟范贤也不一样？”
“他要走的路比你我两个老骨头长，这我信。可比所有人加起来都长，是什么意思？”
“你究竟想让范隐去干什么？”
费解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啪”地一声将碗筷重重拍在桌上。
“哎，我说呢！你们怎么就突然把他们兄弟俩的身世给捅出来了！”
“陈平平，你打的是这个算盘！”
“你想让范隐去争那个位子？”
“我并未想安排他做什么。”
陈平平的声音依旧平静。
“那个位子配不上他。”
“我只是在顺着他自己的想法，帮他而已。”
“他要走的路，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要长。”
“这句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
“我只是想提醒你，我们这样的寻常人，对于将来的范隐而言，就如过眼云烟。”
“但是如今，他还没有走到那个将我们看作云烟的心境，就不要再为他徒增牵挂了。”
“那只会让他在未来，失去我们的时候，更加痛苦。”
费解彻底愣住了，他敏锐地察觉到陈平平话语中那层深不见底的含义。
“这又是什么意思？”
“范隐不就是突破了那个……那个什么半步大宗师吗？”
“就算他将来成了真正的大宗师，那也终究是个人。”
“依旧会生老病……啊，不会病，但依旧会死！”
“寿命是比我们长一些，可也长不到哪儿去。”
“怎么听你这意思，感觉范隐好像要得道成仙，与天同寿了？”
陈平平没有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费解，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仿佛藏着一片无垠的星空。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费解脸上的疑惑，慢慢变成了惊愕，然后是不可思议的骇然。
他怔怔地看着陈平平，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范……范……范隐，他……他真的……成了？”
“成什么？”
陈平平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笑了笑。
“范隐，就是范隐。”
“他未来或许会走到那个地步，但如今，他还只是范隐。”
费解的呼吸猛地一滞，随即又缓缓平复。
他明白了陈平平的意思。
“没错。”
费解低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说服自己。
“范隐，依旧是范隐。”
他重新端起饭碗，默默地往嘴里扒着饭，只是那动作，再没了之前的狼吞虎咽。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侧边的连廊疾速掠来，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陈平平的身后。
是影子。
他俯下身，在陈平平耳边飞快地低语了几句。
费解狐疑地抬起头，一边嚼着饭，一边盯着他们。
听完影子的汇报，陈平平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淡淡地说道。
“将消息送进宫里便可，不用多管。”
“是。”
影子应了一声，身影一闪，便又融入了夜色。
“出什么事了？”
费解立刻问道。
“没事，吃你的饭。”
“不行！”
费解“啪”地一下再次将碗筷拍在桌上，站了起来。
“今天可是范贤大婚的日子！我绝不允许任何事情影响他们成婚！”
“看来是吃饱了。”
陈平平看着他。
“吃饱了，就推我走吧。”
“去哪儿？”
费解一愣。
“你不是不让任何事情影响范贤成婚吗？”
陈平平的目光投向院外那片更为喧嚣的灯火。
“去找那个今晚，最有可能影响这场婚礼的人。”
费解浑身一震，眼中瞬间燃起了战意。
“好！”
他大步走到轮椅后方，双手握住推手，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能让影子都这般失态！”
“不论是谁，都休想在范贤的婚礼上，胡作非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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