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昙摩 （下）

白姬恍然，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它上面的灵气令我感觉熟悉。不瞒您说，我有建木的种子，并在邙山种下了建木，派人看守着。遗憾的是，建木暂时只是发芽，尚未有成树的迹象。”

昙摩伽罗道：“阿弥陀佛！一切随缘，不可强求。”

白姬道：“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很希望让建木重返人间。如果建木发芽成树，拥有了建木，我就能做很多事情了。”

昙摩伽罗道：“阿弥陀佛！一切自有因果。”

白姬笑道：“难得遇见尊者，我正好有些佛经读不懂，还请您替我解惑。”

昙摩伽罗欣然同意。

“吾最喜欢谈论佛法了！”

于是，白姬、昙摩伽罗开始辩论佛法，讨论起了“自性”“本我”的玄妙奥义。

元曜添完檀香之后，在旁边听白姬、昙摩伽罗说话，他听了半天，也没搞清楚这鬼僧究竟是不是囚禁韦非烟的人。白姬、昙摩伽罗相谈甚欢，他又不好插嘴询问，只能忍耐。

等他们聊完了，小生再插嘴问一句吧。

元曜在心中道。

谁知，白姬、昙摩伽罗开始讨论佛经，辩论佛法时，元曜只听得昏昏欲睡，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已经忘记自己想问什么了。

元曜打着呵欠，说了一句太困乏了，要先睡了。

白姬也没拦着，元曜便去洗漱，和衣躺在榻上睡下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元曜深夜梦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见轩窗外，玄月已偏西。他歪头一看，白姬、昙摩伽罗还在油灯下聊天，两人除了讨论佛理，还在说一些海上旅行的事情。

昙摩伽罗在说他不远万里，乘船来中土时的经历和见闻。他在什么国家，遇见什么事情，商船在海上航行，漫长的旅途又是多么乏味，一旦遇见暴风骤雨，惊涛骇浪，大船不小心被吹到暗礁地带，又是多么地惊心动魄，九死一生。

白姬笑道：“听起来，真有意思呢。不是听您述说，我还从来没有意识到，人类在海中游历会遭遇那么多困苦，经历如此多的危险。对我来说，海洋如同平地，四海皆是我宁静的庭院。我的鲸落之屿，一日能行万里，我想去哪一个属国游玩，或者是去哪一块地域征战，开疆拓土，都很方便。”

昙摩伽罗道：“人类与你，是不一样的。吾算是幸运的，虽然路途艰难，还能够平安抵达中土。不幸的人，要么葬身于海中，要么人虽然平安抵达，但是灵魂却永远丢失在了海中。”

白姬听了，若有所思。

白姬问道：“如果灵魂丢失在了海中，人类可以自己修复自己的灵魂吗？”

昙摩伽罗思考了一会儿，道：“恐怕不行，这是邪道。”

白姬道：“刚才，咱们讨论了‘自我’‘自性’的问题。佛经里面，不是说可以修心吗？那灵魂丢了，按照道理来说，也能自我修复。”

昙摩伽罗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怅然，道：“不一样。丢失的灵魂，是没有办法修复的。”

元曜听得云里雾里，他对白姬、昙摩伽罗的话题不感兴趣，只觉得困乏，又翻身睡去了。

再次醒来时，元曜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瞥见外面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白姬、昙摩伽罗居然还在聊天。

元曜心中惊讶，他俩精神这么好，这么能聊得吗？！

元曜闭着眼睛听着。

白姬道：“就像建木不适合在人间一样，你这转经轮留在法云寺，时间久了，必然会带来麻烦。毕竟，沟通天地，连接阴阳，对一般人类来说，不是一件可以承受的事情。您看，它惹出的这麻烦事，把我都引来了。”

昙摩伽罗神色黯然。

白姬眼珠一转，道：“不如，尊者把这转经轮送给我吧。我将它封印在缥缈阁的井底，它就不会给人类带来麻烦了。”

昙摩伽罗不同意。

“不行，这转经轮在哪儿，吾就在哪儿。吾与它是分不开的。吾不想离开法云寺。”

白姬笑了，道：“那，尊者您能控制这转经轮吗？它如今带来的麻烦才是开始，一直放任下去的话，被人类的贪嗔痴影响，将来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更可怕的乱子呢。”

昙摩伽罗摇头，神色纠结。

“法云寺对吾来说，很重要。吾不想离开法云寺。”

白姬的嘴角勾起一抹诡笑，道：“尊者，我有一个折中的主意。人世之间，任何事物，都有消亡的一天，无一例外。生命如此，国家如此，寺庙也是如此。法云寺终有消亡的一天。这样吧，您将转经轮送给我，我将它放在法云寺，直到法云寺消亡的那一天，我来取走它。作为交换，这一次的麻烦，我会按照您的意愿来解决。另外，我会在转经轮上布下封印，减少它被人类情绪影响，以杜绝可能发生的麻烦。如果将来还有不可提防的麻烦产生，我来解决。”

昙摩伽罗道：“阿弥陀佛！吾得思考一下，再给你答复。今晚，吾再来拜会。”

白姬笑道：“可以。正好我还有很多佛理读不明白，还得求尊者您给我释疑与解惑。”

“阿弥陀佛！”

昙摩伽罗道身影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而消失了。

昙摩伽罗离去之后，白姬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呵欠。

“哎呀，好困呀。轩之，你睡醒了。”

元曜躺着道：“醒了。白姬，你们太能聊了，居然聊了一整晚。”

白姬一边伸懒腰，一边笑道：“这不算什么。魏晋时期，人们流行谈玄论道，大家不清谈上三五晚，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学识渊博，口才出众。”

一时之间，元曜无言以对。

白姬吹灭油灯，化作一条小白龙，在蒲团上盘成了一圈。

“好了，我得睡觉了。上午就睡觉吧。一会儿，不用叫醒我吃早饭了。”

小白龙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小白龙便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晨钟未响，时间还早，元曜也不想起床，就又闭眼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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