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动
白姬、元曜、离奴穿行在怪石嶙峋之间，周围又景色相似，三人都有些懵了方向，不知道走到哪儿，走了多远。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元曜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叹。
“哎？！”
离奴问道：“书呆子，你怎么了？”
白姬笑道：“轩之，你又看见鬼王了？”
“不是！白姬、离奴老弟，前面……前面有一处宅子！”
元曜伸手指向一处地方，吃惊地道。
白姬、离奴顺着元曜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一处宅子。
没花没树，没河没井，周围荒凉死寂，乱石嶙峋，就这么突兀地立着一处宅院，让人感觉十分不协调。
元曜问道：“白姬、离奴老弟，要过去看看吗？”
离奴道：“别去看了吧？总觉得，那宅子看着怪怪的，不对劲。”
白姬笑了，道：“过去看看吧。来都来了，好歹敲门问上一句，询问那户人家有没有人见过青冥。”
于是，三人便朝着那宅子走去。
走得近了，元曜发现这处宅子看上去十分寻常。
黑瓦白墙，朱门铜环，大门上悬挂着一方花梨木横匾，写着：不动。大门左右边，也分别悬挂着一块木匾，左边写着“非空非有”，右边写着“即空即有”。
这莫名其妙的匾额，看着既不像对联，也没标出主人家的姓氏。
元曜看得有些发懵。
“咚咚——咚咚咚——”
离奴已经抬手，敲响了门。
不一会儿，朱门打开了。
朱门开了，却没看见人。
离奴、元曜正在错愕，白姬提醒道：“地上。”
元曜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身材矮小的童子打开了门。
那童子圆头圆脑，四肢短小，身高还没有大门的三分之一，所以如果不低头细看的话，还以为没人。童子身穿红色短打，短打上用黑线绣着“生苦”，他留着锅盖头，一脸和气，笑眯眯的。
“嘻嘻嘻！客人请进。”
朱门大开，童子的声音稚嫩，又透露着诡异。
白姬、元曜、离奴三人根本就没有想进宅子，他却已经热情地邀请了。
饶是单纯如元曜，也知道这宅子有异常，进不得。
元曜和离奴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动。
白姬站在大门口，打算问几句话就离开。她正要开口，询问童子有没有见过青冥，谁知青冥的身影却在大宅内一闪而过。
“哎？”
白姬愕然。
白姬也不问了，她退后几步，抬头望向花梨木横匾，盯着“不动”二字。
沉吟了一会儿，白姬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诡笑，喃喃道：“很有趣的地方。哎呀，来都来了，就进去看看吧。”
说罢，白姬迈步走向了宅子中。
元曜和离奴虽然心中疑惑，但是白姬都进去了，两人也只好跟上去。
一路行去，目之所见，这座宅子和洛阳坊间的深宅大院没有区别，大厅花厅一应俱全，主路是一条中轴线，两边分布着大小院落，游廊连接着东西厢房。与寻常民宅不一样的地方是，这里没有花草树木，只有各种各样的石头。
一些圆头圆脑，四肢短小的红衣童子们或端着托盘，穿行而过。或拿着扫帚，在宅院中洒扫。或架起竹竿，晾晒被褥。——鬼市幽都常年昏蒙，从来就没有阳光，也不知道他们在晾晒哪门子的被褥。
元曜迷惑之余，低头打量这些童仆，只见他们和开门的童子的身形与长相仿佛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只是发型不一样。开门的童子是锅盖头，这些童子里有梳羊角辫的，有梳蒲桃髻的，有留总角的，有留卯发的。他们穿的都是红色短打，但是背上绣着不同的字。开门的童子是“生苦”，这些童子的背上绣着“死苦”，“老苦”，“病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
元曜仔细一想，合着这是佛家八苦呢！这宅子的主人莫不是虔诚的佛教徒，所以给童仆穿这样的衣服。
元曜还在观察童子们，白姬却在前面一声大喝。
“青冥！你给我站住！”
元曜抬头一看，随着白姬的喝止，一道青色身影从一个月亮门里探了出来。
那人一身青衣，容貌俊美，玉树临风，风姿俊朗，正是青冥。
青冥看见白姬、元曜、离奴三人，顿时有些吃惊，道：“白姬，你怎么来这儿了？”
白姬道：“我们来找你。”
随着青冥走过来，一名风姿绰约，柔若无骨的艳丽美人儿也走了过来。那美人儿有着一双吊俏眼，高挑蛾眉，樱桃小口，她的眼尾上扬，眉目顾盼之中，风情万种。——正是白骨夫人。
白骨夫人听见白姬说来找青冥，又见白姬是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便仿佛被刺了一下，半怒半含酸地骂道：“呸！又来了一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离奴一听主人挨了骂，不管前后因由，也不管青红皂白，双手掐腰，就要回骂过去。
离奴还没开口，青冥已经抢先道：“夜儿，你快住口！这是白姬，我的朋友，不是什么狐狸精。”
白骨夫人早就听说过白姬，只是没见过，急忙赔笑道：“哎呀！原来是白姬大人，早就听青冥说起过您，也听千妖百鬼说起过缥缈阁。刚才真是不好意思，妾身误会了，说话没过脑子，都是那不要脸的狐狸精闹的。您别见怪。”
离奴撇了撇嘴，嘀咕道：“一架破骷髅，也成了精，长了嘴，还会说话。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看见。”
元曜急忙碰了离奴一下，示意他闭嘴，少生事端。
还好，离奴的声音小，那白骨夫人站得远，又只顾着寻找理由，跟白姬赔礼，也没听见。
白姬笑道：“没什么，夫人不必往心里去。我此次是有事前来，想和青冥单独聊几句，不知道夫人能不能行一个方便？”
白骨夫人娇媚一笑，欣然应允，道：“当然可以，你们慢聊。青冥，我在房间里等你。”
“夜儿，我一会儿就过去陪你。”
青冥含情脉脉，温柔似水地道。
白姬、元曜、离奴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白骨夫人扭着水蛇腰进了月亮门，走远了。
白姬问青冥，道：“青冥，她嘴里的狐狸精还活着吗？”
青冥点头，道：“心月狐？还活着呢！也跟我们住在一个院落里。”
白姬又问青冥，道：“白骨夫人的丈夫呢？还活着吗？”
青冥点头，道：“阿原？也活着。他也跟我们住在一个院落里。”
元曜十分诧异，忍不住问道：“青冥兄弟，你们四个住在一起？”
青冥点头，道：“嗯！不过，大部分时候，我跟夜儿住在一起，心月狐住她的房间，阿原住另一间房。”
离奴道：“哎！真不想听这些，爷的耳朵都被污染了。”
白姬道：“离奴，为了搞清楚事情的原委，还是要勉强自己听一听。青冥，你说一说，你们四个是怎么住到这儿的？”
青冥倒也没有隐瞒，道：“这事说起来，也不复杂。自从和心月狐分手后，她总是跑来纠缠我，要跟我复合。我倾心于夜儿，夜儿住在幽都，我和她在幽都约会。心月狐也跟来了，我们仨就在幽都里闹起来了。谁知，从不回家的阿原突然回幽都了，他发现了我和夜儿的事情，闹着要追杀我，于是我和夜儿只好往没人的地方跑。幽都东南这块地方没人，我俩就往这里跑，心月狐也跟来了，阿原也跟来了，我们四个就互相一路打骂着，在荒无人烟的石林里转悠。我们四个打来吵去，也没一个结果，恰好遇见这座宅子，主人又热情好客，我们就住下了。”
这四角关系让白姬、元曜、离奴听得脑子都打结了。
青冥道：“白姬，我这次找到我的真爱了！那就是夜儿，她是我的灵魂，是我的生命，是我冥界之渊里唯一的光芒！”
元曜还记得《长命缕》事件里的事情，忍不住道：“青冥兄弟，你的生命和灵魂不是金环夫人吗？”
青冥道：“金环是上次的生命和灵魂，这次的生命和灵魂是夜儿！”
离奴问道：“那疯疯癫癫的心月狐怎么办？她能放过你？”
青冥道：“我和心月狐没有缘分，我俩不合适。只有夜儿，才是我此生的挚爱。我们炽烈的爱情如同漩涡，让我沉醉，让我疯狂。”
白姬道：“先别谈爱情不爱情。青冥，你是不是过得太快乐，把你的生日给忘记了？”
青冥想了想，道：“没忘啊！下个月初九，对不对？”
白姬叹道：“果然，爱情令人昏头。”
离奴叹道：“独角蛇在漩涡里，把脑子都搅没了。”
元曜提醒道：“青冥兄弟，你好糊涂，怎么把自己的生日都给忘记了？昨天就是你的生日。大家都在冥宫给你开宴会，众宾客等了一天，你却没到场。风无管家都快急死了，以为你遭遇了不测，让我们来找你。”
青冥闻言，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继而眼神中又充满了迷惑。
“不，不应该呀……我再糊涂，也不会记错时间。你们没有骗我？白姬，你最爱捉弄人了，以前你可没少捉弄我！”
青冥迷茫地道。
白姬道：“青冥，我哪有闲功夫捉弄你？这次是真的，你确实错过了自己的生日宴会，我来这里，就是受托找你和心月狐夫人的。”
“寿宴居然办砸了？这可是天大的丢脸事情……不可能的！白姬，我再糊涂，也不会记错时间，肯定是你在骗我……”
青冥一脸不可置信，给自己找补，道。
白姬道：“青冥，我没骗你。不信，你问轩之，他一向正直诚实，从不骗人。”
元曜急忙道：“青冥兄弟，白姬这次真的没有骗人。”
青冥听了，顿时陷入了迷茫。
离奴不喜欢这个宅子，见青冥还在迷茫中，道：“独角蛇，你还愣着干什么？叫上那疯狐狸，咱们赶紧走吧。”
青冥还没回答，那个一直站在一边，没有说话的锅盖头童子开口了。
“各位客人，天气晚了，不宜赶路，不如在这儿住一晚吧。”
离奴不想住，正要开口回绝，白姬却先开口了。
白姬笑道：“现在回去，菜都凉了，人都散了，青冥也赶不上寿宴了。离奴，我们赶路也累了，不如就在这里住上一晚，休息一下吧。”
“……行吧。”
白姬都这么说了，离奴也只好答应了。
既然找到了青冥和心月狐，且两人都还活着，元曜觉得此行目的已经完成了。在这个宅子里住一晚，和不住一晚，也没什么区别，也就没有发表意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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