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五院（三）

房间里，一个胡子拉碴的醉汉正盘坐在地上，一边给自己灌酒，一边骂骂咧咧。

“那邙山大蛇不就是比我妖力强大一点，长得帅气一点，财富多一点点吗？夜儿的心就跑到他那儿去了。这奸夫淫妇天天腻在一起，把我当成空气，我又打不过他，好气人啊！这世界上的女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那邙山大蛇，更不是好东西！我的夜儿啊——”

白姬一听，就明白了，这醉汉是白骨夫人的丈夫阿原。

白姬听见阿原骂天下所有的女人，她寻思自己也是女子，被骂到了，心中有些气恼，本想反唇相讥，但是一想到阿原的遭遇，又心生同情，就不打算跟他计较了。

离奴因为在心月狐那里憋了一肚子气，见主人被捎带着骂到，此刻就不想让着阿原了。

“啧！你这个窝囊废！你老婆跟人跑了，你在这儿灌黄汤，骂女人有什么用？不如去把那个勾引你老婆的独角蛇给揍一顿，才能解恨呀！”

离奴隔着窗户，煽风点火地道。

阿原喝了一口酒，接茬道：“我要是能打得过邙山大蛇，我至于在这儿借酒消愁吗？”

接了茬后，阿原才意识到窗户外站了三个陌生人。

“你们是谁？鬼鬼祟祟地站在我窗外做什么？！”

阿原大声问道。

离奴掐腰，道：“废物！你先别管我们是谁！你打不过独角蛇，去揍一顿你那给你戴绿帽子的白骨精老婆也行啊！”

元曜劝道：“离奴老弟，你这是出的什么馊主意？丈夫怎么可以打妻子呢？！”

阿原垂头丧气地道：“我……我也打不过夜儿……”

离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废物！你打不过独角蛇和你老婆，那你去骂他们几句，总行吧？你去骂他们，他们听了终归心烦，总比你在这儿灌黄汤，无差别地骂女人强一些。你在这儿骂破了喉咙，他们也听不见。”

阿原更丧气了，道：“我去他们窗外骂的话，他们听见了，会揍我的。我之前也去骂过，结果这奸夫淫妇一起打我。我挨了好几顿揍，身上没愈合的伤，现在都还疼着呢！”

离奴完全沉默了。

元曜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白姬却开口了，问道：“阿原，青冥住哪间厢房？”

阿原道：“东边，最宽敞，最华丽的那一间房。”

白姬得到了有用信息，就离开了。

元曜、离奴也跟着走了。

阿原继续一边醉生梦死，一边骂骂咧咧。

辨别方向后，白姬三人绕过假山，朝东边走去。

路上，离奴嘀咕道：“主人，离奴有一个疑问。那心月狐说世界上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阿原又说世界上的女人没一个好东西。离奴寻思，这个世界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也没有别的了。如果男人，女人都没有一个好东西，那这世界上还有好东西吗？”

白姬、元曜一愣，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高公公。

白姬急忙摇头，把高公公的形象从脑海中摇出去。

元曜急忙摇头，把高公公的形象从脑海中摇出去。

元曜道：“离奴老弟，别信心月狐夫人和阿原的话，他俩是遭遇不幸，一时气话，发泄情绪，当不得真。”

白姬也道：“轩之说得对。离奴，别琢磨这破事了。依我之见，这件事上，不是好东西的，就青冥一个。”

离奴想了想，又道：“主人，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独角蛇不是好东西，那咱们和他交朋友，是不是也不是好东西？”

白姬笑道：“离奴，君子和而不同。青冥是青冥，咱们是咱们，他不是好东西，咱们还是很好的。”

元曜叹了一口气，道：“唉！青冥兄弟这种不良习惯实在有违君子之道，回头小生去规劝他一番，让他走上正道吧。”

白姬笑道：“那就有劳轩之了。”

说话之间，白姬三人便走到了东边最华丽的厢房外。

房间里，传来了青冥和白骨夫人耳鬓厮磨，互诉情话。

白骨夫人娇滴滴地道：“青冥，白姬大人来找你，你得回冥界之渊了吧？你能不能把妾身也带回冥宫，做冥宫的女主人？”

青冥笑道：“当然可以，你不仅是冥宫的主人，还是我的主人。夜儿，你已经是我灵魂的主人了。”

白骨夫人开心地笑了。继而，她又想起了什么，道：“咱俩待在这里，就是为了甩掉我那不成器的丈夫，和你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不甩掉他俩，咱们回冥宫了，也没有安生的日子。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他俩给……”

青冥笑道：“夜儿，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不过，还是没必要闹出人命。心月狐的背后有翠华山的九尾狐族，她的侄儿胡十三郎和白姬的交情很深，咱俩杀了她，后患无穷。你的夫君和你结发多年，也有一定感情，你也不忍心真的杀了他吧？”

白骨夫人露出了厌憎与不屑，她娇声道：“阿原死了就死了吧。妾身对他毫无感情，只有厌憎。不过，要死也得那不要脸的狐狸精先死，不能阿原先死。”

青冥宠溺地道：“夜儿，你是我的主人，你是我的灵魂，一切都听你的。”

白骨夫人愁道：“哎呀，青冥，妾身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咱们四个都耗在这里好久了，真是愁人。”

白姬、元曜、离奴在外面听见了，一时震惊于这一蛇一骨勾搭成奸不说，还青天白日的商量着杀人。

白姬本想抬手敲门，里面却又传来了青冥粗重的喘气声，和白骨夫人暧昧的娇笑声。想来两人正在颠鸳倒凤，缠绵欢好。

白姬三人露出了嫌弃的神色，也不准备找青冥了，转头就走了。

白姬、元曜、离奴离开了贪院，准备回自己的痴院。一路上，他们经过了嗔院。

元曜忧心忡忡地道：“白姬，小生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青冥兄弟、白骨夫人、阿原、心月狐夫人这四人要出事。”

白姬道：“他们四人这种关系，不出事，才奇怪呢！”

离奴打了一个呵欠，道：“主人，书呆子，他们出事，不出事，都与咱们不相干，咱们看热闹就行了。”

白姬道：“随他们去吧。只要不闹出人命，就行。”

离奴道：“自古奸情出人命，难说。”

嗔院之中，一个人也没有，十分空旷安静。那一对连襟已经没在下棋了，那对姐妹也没做针线活了。

西边的厢房里，传来一些细碎的声响。

白姬心中好奇，忍不住走了过去。元曜、离奴想要跟上去，却被白姬制止，她以手势示意，让他俩先走。

于是，元曜和离奴就先走了。

白姬来到了窗户边。

窗户紧闭，但是窗棂之间，有一条小缝。

白姬透过小缝，向房间里望去。

房间里，那对连襟不在，只有那对姐妹。

桃娘和杏娘姐妹两人正在揽镜自照，梳妆打扮，她们的脚边，有两口木箱子，一个半开的箱子里装满了黄金，一个全开的箱子里装满了珠宝首饰。仔细看去，黄金和珠宝上，还沾着一些干涸的血迹与污渍。

两姐妹开开心心地在装满珠宝首饰的箱子里翻找，给自己选择合适的头饰。

白姬看见黄金珠宝与血迹污渍，又望了望姐妹俩，嘴角顿时露出了一丝诡笑。

桃娘一边在发髻上比划着一根镶嵌玉髓的金钗，一边问道：“他俩还没回来吗？”

杏娘将一个羊脂玉镯从手腕上脱下，改换了一个有西番莲雕花的黄金镯子，道：“还没回来，他俩还在探路呢。这宅子太大了，不好踩点，要弄清楚主人的宝库在哪里，得多费一番功夫了。”

桃娘愁道：“妹妹，咱们干打家劫舍，杀人越货这一行这些年，我第一次觉得心中不安。你不觉得这宅子有些诡异吗？咱们住进来这几天，连主人的面都没见过，只有那些小童来应承。而且，我从来没见过盛情留客，任由客人一直随意住的宅子。”

杏娘安慰道：“姐姐，你多虑了。这只能说明，主人有钱且热情好客。这不正是咱们最好的肥羊吗？咱们可不能放过！”

桃娘还是有些担忧，道：“妹妹，还有一件诡异的事情，我一直想说，却又怕吓到你们，所以一直没开口。咱们干完上一票，明明在潼关外的山道上走，明明都是树林的，怎么突然就来到这么一个没有树林，只有石头的荒凉地方？还遇到了这么一座宅子？我昨天和住在贪院的那位美艳夫人遇上了，随口搭了几句话，问他们何方人氏，从哪里来，竟得知这里是洛阳！咱们明明在潼关附近，怎么突然就到洛阳了？！这也太邪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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