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6章 指点一二
酒馆角落的谈话仍在继续，帕维尔的目光越来越炙热，年轻的心中被点燃的思维火花几乎要迸发出来。
然而，一阵略显迟疑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讨论。
两人抬起头，看到之前在市场外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面容严肃、衣着体面的官员，此刻正站在他们的桌旁。
德尔内茨下定决心，向那位谈吐不凡的中年人请教一番。
“两位尊贵的客人，请原谅我的冒昧打扰，”德尔内茨的声音比在市场时低沉了许多，“我方才无意中听到二位的交谈。”
他自我介绍一番，然后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目光停留在托马斯身上，诚恳地说：“这位先生的高论，实在令人茅塞顿开。”
“恕我直言，先生对城市治理与经济发展的见解，精深透彻，是我在布德维斯城从未听闻过的。”
“不知能否有幸请教尊姓大名，以及关于我们这座城市，能否再多赐教一些？”
他的态度放得很低，语气诚恳。
托马斯心中微微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露出一个温和且客套的笑容，说道：“您太客气了，我只是一个刚搬来此地不久的外乡人，对本地情况了解甚少，刚才不过是与朋友闲聊，吹吹牛，当不得真。”
他巧妙地回避了透露自己姓名和身份的请求。
帕维尔也立刻会意，用带着年轻贵族特有的、略带傲慢的语气说：“我来自博伊海姆城，路过此地，停留两日便会离开。”
他同样没有报出贵族的头衔，但目的地和那份气质已然说明他并非平民。
德尔内茨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更多的是理解。
他看得出这两人并非寻常之辈，不愿透露身份自有其道理。
只是他并不气馁，反而更加认定眼前这位沉稳的中年人绝非池中之物。
以他经营屠宰场多年，阅人无数的阅历，这种沉稳的气度和深邃的见解，绝非普通商旅或学者所能拥有。
“先生过谦了，”德尔内茨坚持道，“即便是闲聊，能说出方才那番关于‘差异化’、‘产业生态’和‘营商环境’的见解，也绝非寻常。”
“不瞒先生，我在本地市政厅任职这几年，深感城市发展之困局，却苦无良策。”
“先生一席话，如同暗夜明灯。”
“不知先生可否拨冗，容我正式请教一番？”
他说完之后感觉背后出了点汗，很多年没有这样文绉绉说话了。
托马斯看着对方眼中真诚的目光，心中思考起来。
这位官员是被城市发展的问题所困扰，并且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语中可能蕴含的解决方法。
但他深知自己作为韦森公国官员的身份敏感，初来乍到，不宜过多介入本地事务，尤其不能给人以指手画脚之感。
托马斯轻轻摇了摇头，笑容依旧温和，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说道：“阁下谬赞了。”
“我那些空谈，源于平日喜好阅读，尤其爱读些杂书，并非实践经验。”
“实在不敢妄议贵地政务，以免贻笑大方。”
他话锋一转，仿佛不经意地说：“若阁下真对治理之道感兴趣，我倒是可以推荐几本书。”
“韦森大公阁下曾亲自撰写并推广的《如何当好市长》系列丛书，内容深入浅出，结合实际案例，或许对阁下有所启发。”
“此外，《城镇规划导论》《公共管理基础》等，也都是不错的入门读物。”
德尔内茨愣住了。
书？
他平日里忙于屠宰场生意和市政琐事，已经很久没有静下心来读过书了。
而且，韦森大公写的书？
他隐约听说过韦森大公似乎出了很多书，涵盖方方面面，但从未想过要去研读。
此刻被托马斯提起，他一方面觉得这似乎是个推托之词，另一方面，又隐隐觉得这或许真是一条路径。
托马斯心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提供了一个更具体的建议：“阁下若觉得寻书不便，我有一个办法。“
“阁下可去城中的邮局，向办事员要求发一封电报，地址就写‘韦森堡城，韦森书城总店’。”
“内容嘛，可以很简单，就是‘求购一份经济与城市治理类入门书单’，并通过邮局代付询价及后续邮购款项，多还少补。”
“韦森书城服务周到，收到电报后，会整理一份适合的书单连同价格，通过邮政系统寄回给您。”
“届时，阁下便可凭书单，直接在邮局办理邮购，书籍会通过铁路包裹寄送过来。”
“虽然需些时日，但足不出户，便可获取韦森公国最新的学识精华。”
这番话听得德尔内茨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电报、邮局代付款、邮购书单……这套流程对他而言颇为新颖。
当初电报局和邮局建好的时候，他以为只是商人联系方便，却没想到还能用来从远方购物。
“这个方法好啊！”德尔内茨忍不住拊掌，脸上的严肃被一种豁然开朗的兴奋所取代，“多谢先生指点！”
他由衷地感谢道。
虽然没能立刻得到具体的指导，但这条获取知识的路径，指向了一个更广阔的世界。
他仿佛看到了一扇新的大门正在面前缓缓开启。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市政厅制服的年轻人急匆匆地走进酒馆，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德尔内茨，立刻小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德尔内茨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转向托马斯和帕维尔，带着歉意说道：“两位，实在抱歉，市政厅有紧急事务需要我立刻处理。”
“今日聆教，受益良多，再次感谢先生指点迷津！”
他郑重地行了一礼，然后便跟着那名报信的人匆匆离开了酒馆。
托马斯看着德尔内茨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帕维尔则喝了一口啤酒，低声笑道：“你听到那人刚才跟他说什么了吗，我好像听到‘代表团’、‘两天后’之类的词。”
托马斯点了点头，他自然也捕捉到了那个信息。
“看来，为了迎接韦森代表团，这位官员有的忙了。”
帕维尔眼中闪过一丝浓厚的兴趣，他原本只是路过，打算停留一两天等他的摩托车运到就离开。
但接连遇到托马斯，听到这番高论，又亲眼见到本地官员因此受到触动，再加上这个神秘的韦森代表团，他忽然觉得，布德维斯城变得前所未有的有趣起来。
“托马斯先生，”帕维尔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看来我的行程要变一变了。我想在这里多待几天，看看这位德尔内茨先生会不会真的去邮局发电报，也想看看，两天后到来的那个代表团，究竟会给这座忙着洗脸的城市，带来些什么。”
他的笑容里，充满了年轻冒险者般的好奇与期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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