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这个课由你来教

教室里，安静得掉根针都听得见。

空气里浮动着粉笔灰、汗水和一股子淡淡的火药味儿。

程铮站在讲台上，手里捏着赵武抛给他的那根粉笔。他没立刻写字，只是拿起黑板擦，一下，又一下，把赵武之前画的那些“大兵团穿插”、“侧翼迂回”的战术图，擦得干干净净。

动作很慢，很用力，就像在刮掉一层顽固的旧油漆。

台下，周建国和其他学员的脸都绿了。

程铮这个动作，不是在擦黑板，这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挨个抽他们的脸。

这是直接掀了桌子，告诉他们：你们当成宝贝的东西，在我这儿，就是垃圾！

黑板被擦得一干二净。

程铮终于动了。

他转身，用粉笔在黑板正中央，用力画了个极小的红点。然后，以这个红点为中心，画了个巨大到几乎占了半块黑板的蓝色圆圈。

一个悬殊到可笑的对比。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子，直戳每个人的耳膜。

“特种作战，不是送死。”

“是以非对称的手段，让死神在敌人最意想不到的地方，降临。”

说完，他在那个小小的红点旁边，写下“6-8人”的数字。

紧接着，一行从未在这个时代出现过的职能代号，被他用锋利的笔迹，写在了黑板上：

【突击手（尖刀）】

【精确射手（幽灵）】

【爆破/技术专家（工兵）】

【医疗兵（天使）】

【通讯兵（天线）】

“六个人？”周建国“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脸涨得青一阵白一阵，“六个人去冲击一个加强连防守的高地？全是兵王，遇到火力覆盖也得被打成筛子！”

他的话，问出了所有学员的心声。

程铮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冷得像昆仑山上刮下来的风。

“谁告诉你，要和他们正面交火？”

“特种兵，是外科手术刀，不是砍柴的斧头。”

他用粉笔重重敲了敲黑板上那几个陌生的代号。

“我们不需要一百个人去冲锋，只需要六个能在大脑、心脏、主动脉上精准下刀的人。突击手负责破开胸膛，精确射手负责切断神经，爆破专家负责摧毁骨骼，医疗兵负责让我们的手术刀别折断。”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情报。”

程铮在黑板上画了一个眼睛的图案。

“不是侦察兵那种用望远镜看、用笔记的慢速情报。我要的，是单向透明的战场！”

“什么叫单向透明？”一个学员下意识地问。

“就是我知道你在哪儿，你的一举一动，你的呼吸心跳，我都知道。而你，对我一无所知。”程铮转过身，直接笑出声。

“你们只看到我摸进了林子，却不知道，在行动前二十四小时，我就已经把那片高地的风向、湿度、鸟类的作息规律、甚至每一棵适合狙击的树都记在了脑子里。”

“你们的暗哨自以为藏得很好，却不知道，他为了看得更清楚，挪动身体时，惊飞了一只灰雀。那只雀的飞行轨迹，偏离了它正常归巢的路线。在我的地图上，那里就被标记了一个红叉。”

“你们的绊索手雷，拉得很专业。但拉绳用的是棉线，在清晨的露水下，棉线的反光和普通蛛丝的反光，角度不同。在狙击镜里，那就是一条死亡引导线。”

教室里，呼吸声都停了。

周建国和其他学员，听得脊背发凉，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们引以为傲的丛林伪装和陷阱布置，在程铮的描述下，变得像小孩子的游戏一样可笑。

“这……这他妈是开了天眼吧？”有人在心里哀嚎。

“所以，你们才需要训练。”程铮的声音里没有半分同情，“特种兵，不靠蛮力，靠脑子。是把物理、化学、心理学、动物行为学……所有的一切，都变成杀人的工具。”

“刚才的演习，只是最粗浅的心理战。枪声是诱饵，逼你们暴露位置。而真正的杀招，是从你们最想不到的头顶降临。”

他开始在黑板上画出“室内近距离战斗”的战术走位图，那些切角、交叉掩护、破门突入的战术动作，像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在所有人面前轰然打开。

“记住，你们的敌人不是对面的士兵，而是他看见你、举起枪、瞄准、开火，这中间的零点三秒。”

“你们要做的，就是在这零点三秒之内，杀死他。”

他描述的战斗场景，恐怖，高效，充满了技术的冷酷美感。

敌人在黑暗中，还没发出任何声音，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这种“看不见的死神”的作战方式，让这群习惯了冲锋号和人海战术的尖子兵，从心底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战栗和……兴奋！

一直叼着烟，靠在教室后门墙角的赵武，不知何时已经站直了身体。

他手里的烟烧到了过滤嘴，烫到了手指，燎起一个水泡，他却毫无所觉。

他那双眼睛瞪得像铜铃，里面全是血丝。

黑板上那些听都没听过的骚操作，那些闻所未闻的战术理念，像一道道闪电，劈开了他脑子里那层坚硬的壁垒。

这些东西，他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上，曾用无数战友的生命，隐约摸到过一点点门槛，却始终无法形成一套清晰的理论。

而今天，这个十八岁的少年，把它完整地、系统地，像教科书一样，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他妈的……是个天才！是个能改变战争形态的怪物！

赵武猛地掐灭烟头，大步流星地走到教室第一排。

“滚起来！”

他一脚踢在那个正听得目瞪口呆的学员的椅子腿上。

那学员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让开了位置。

赵武一屁股坐下，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笔记本和一支钢笔，“啪”地一声拍在桌上。

他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讲台上的程铮，像是要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刻进脑子里。

教官，坐下当了学生。

看到连“疯狗”赵武都这副模样，教室里剩下那二十几个原本还心存不服的学员，再也没有半点杂音。

全场死寂。

死寂之后，是整齐划一的“沙沙”声。

所有人都掏出了笔和本子，像一群最虔诚的信徒，疯狂地记录着黑板上的每一个字，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他们看向程铮，眼神彻底变了。

不再是嫉妒和挑衅。

而是一种混杂着恐惧、敬畏，乃至于崇拜的复杂情绪。

这一刻，站在讲台上的，不再是那个叫“独狼”的新兵蛋子。

而是这座“幽灵冢”里，唯一的，真正的，战术宗师。

下课铃声响彻了整个营区。

教室里，没人动。

程铮放下粉笔，拍了拍手上的白灰。

赵武合上笔记本，站起身，那张被烟熏火燎的脸上，表情跟开了个酱油铺似的，复杂到了极点。

他一步一步走到程铮面前，沉默了许久。

忽然，他解下自己腰间那把已经磨出包浆的“五四”式手枪，“啪”的一声，重重拍在讲桌上。

枪声沉闷，震得所有人心头一跳。

“这课，老子没法教了。”

赵武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程铮。”

他直直地看着程铮。

“从明天起，‘幽灵冢’的训练计划，你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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