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我以前，也是把你当大哥的
吃完饭，张有为主动拎起家里脏衣篮，往楼下水井走。
刚搓了两把衣裳，忽地感觉什么不对，他猛地一回头，就对上三弟的眼神。
他旁边还有三弟妹、小侄女六六。
张有为先愣了愣神，又赶紧在裤腿子上擦干手，直起腰：“老三，好...好久不见了。”
太久没见，上次又是不欢而散，就导致现在亲兄弟之间说话都不上不下的，空气中凝结着尴尬氛围。
就连以往活泼亲人的小侄女也远远安静站着，一言不发。
他笑笑，想像以往一样从裤子掏出毛票给小孩买糖，掏了两下，空空如也。
裤子兜比他脸都干净。
他默了默，放弃了，只能哑着嗓开口：“老三，你，怎么突然来了。”
“爸妈身子最近怎么样。”
他不是没后悔过，当时对爸妈态度太硬了，弄成现在这样；就算爸妈有错，他作为家里长子，也该多包容一下他们，至少不能弄到现在分崩离析地步。
但他也有怨，他渴望的是，妈知道他心底这些年的难受，主动道歉，杨柳也给他们道歉，然后再是重新和和睦睦一家人，美满幸福大结局。
不管杨家张家，都是亲家一家人，都好好过日子，这样不好吗？
但他妈，从来不会低头，只坚持要他甩开杨家。
他做不到。
张起声线平稳：“爸最近腰疼老毛病犯了，妈给他用了土方子，现在好点了。”
“还有，秀秀跟个军官结婚了，现在随军去了。”
什么？
张有为震惊一瞬：“秀秀结婚了，你们没人喊我一声？”
“嗯，妈不让通知你。”
听到这句，他就像一下泄了气，又了然苦笑：“我就知道。”
“咱妈说一不二，要跟我断绝关系就是真断绝，一点不把我当儿子看了。”
“可是，”他猛地抓住弟弟：“老三，你能理解我吗？”
“你能理解大哥吗，妈每次跟我聊天，都是弟弟妹妹们咋样，需要多少钱给你们打算，没有我；”
“在她明知道我最爱的女人生命攸关时，她逼着我跟陷入困难的杨家断开，这不就是逼我离婚吗，我真的不理解。”
“妈怎么会变成这样。”
简直像，钻到了钱眼子里，当然，这些难听的话他对母亲说不出来。
“老三，你能理解大哥吗？”
一直沉默的孟晓兰已经紧紧蹙起眉，一把把六六抱起来，快步向院外走去。
她难受，为婆婆难受，为了子女精打细算一辈子的，那样一个伟大的女人，在她曾经当成勋章的大儿子眼里，是这样的人。
再听不下去了。
张起也闭了闭眼，一点点，把手从大哥胳膊抽出来。
他声音极度冷冽：“我不知道你受了那女人多少蛊惑，还是自己迷了心瞎了眼，这些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以前，他为大哥身份有担当骄傲时，自己主动每月回村，关心弟弟妹妹学业、生活，和父母一块管教弟妹，那个时候他是神采飞扬、乐此不疲地承担着大家长身份。
但现在，当他不想承担时，这些就变成了妈偏心弟妹，疏忽他。
口口声声说要当张家顶梁柱，让爸妈过上好日子的是他；说爸妈偏心弟妹，只想着他的钱的也是他。
人怎么，就能变成这个样子呢。
张有为深吸一口气：“我就知道，你不会理解我，你肯定站在妈那边。”
“毕竟，妈会把从我这边拿的，给你们，不是吗？”
这句话，让张起眉目紧紧一缩，心中好像有什么，轰然倒下。
“我以前，也是把你当大哥看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步子迈得飞快。
张有为说出口也立刻后悔了，手攥了攥，想了想，立即就要去追上去。
突然，胳膊被女人柔柔手腕一拽。
他停下步子转头，就看到了小跑下楼的杨柳，柔柔脸色带着疑惑：“出啥事了，我搁楼上就听见你喊声，好像还有三弟的？”
“是......家里来人了吗？”
她带着紧张试探。
要是婆婆来，知道她一家子都住进来，不顾脸皮把她撕碎都有可能。
而且，她好不容易才把张有为调教好，但她知道，这男人还是盼着婆婆能主动跟他道歉的，估计见一面就又跟他老娘心软了。
千万不要是她啊。
张有为沉闷点头：“对，是三弟带着晓兰她们来看我了，但没说两句就吵起来了。”
“我怕是又把三弟惹生气了，刚想去劝劝。”
“别去好不好。”
杨柳忽地眼眶一红，紧紧拽着他胳膊，使劲晃着：“有为，能不能别去。”
张有为懵了：“这，这咋了？不是，你怎么哭了?”
“我害怕。”
他媳妇突然吸着鼻子，缩到了他怀里。
“你爸妈要是知道我家人住到你家来，看到自己养大的儿子孝敬别人，能忍吗，肯定要进城来的。”
“有为，我不想跟他们吵架，现在平平静静的日子就挺好的。我被骂几句无所谓，但我爸妈年纪大了，再经不住事了。”
张有为叹口气：“好，我答应你。”
他们连秀秀结婚都不叫他，铁了心告诉全村人，他被赶出家门了，还有什么好找的呢？
估计也就是，真知道他跟杨家人住，才会憋着劲再来找他，毕竟，不能让自己种的果子被别人摘了去。
至于老三，那么生气，难道不是因为真戳中他了吗。
张起，已经几步间快速走到了胡同口，一眼看见守在那的一大一小。
相似的两张漂亮脸蛋，相似地忧心忡忡揪起来。
孟晓兰确实担心：“你们聊得怎么样了，有吵起来——”
男人沉沉压了下来，紧紧抱着她，头压在她肩窝里。
肩窝，微微潮湿感。
她一下就停住了话。
男人声音压着，带着丝沮丧：“晓兰，我以后，再没有大哥了。”
那个引导他少年时期的光，上学跑十几公里也执拗坚持每天必须给家里扛柴回来的大哥；
妈被别人背地里造谣，带着他和二哥半夜去人家砸石头帮妈出气，被追着打还笑得开心的大哥；
走在放学回家路上，骄傲扬着头：“二弟三弟辛苦了，将来哥一定赚大钱，给家里盖大大大房子，让咱家过上每天吃肉的日子！”的大哥，都不见了。
是因为长大了吗，还是因为什么。
孟晓兰叹口气，轻轻拍着他背：“没事，没事。”
“这次难过了，以后就不难过了。”
她后来越想越觉得，大嫂娘家这事会爆大雷，特意提醒张起来跟大哥说一声，结果，真是多余来这一趟。
大哥性子是彻底变了，只能希望以后，张起，还有妈，难过过了，就不会再为他的事难过。
或者，至少难过得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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