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奔向自由的杨治国
杨家人动作快，很快，杨大哥就突发急症，口吐白沫，晕倒在看守所里。
这个年代看守轻松，还没定罪的病人发急病，自然是赶紧往医院送。
不管啥病，全交给你们医院了。
主打就是一个死也死在医院里，别死在监狱里，省得担责。
夜黑风高，红星第一人民医院后门，悄悄打开。
探出一颗凌乱潦草的头，慌乱四周查看，突然，瞥到了拐角处的家人，他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
“爸，妈，月红，小妹还有妹夫，你们都来啦！”
“嘘！”
杨大嫂立马伸手指在嘴边，但脸上也是藏都藏不住的兴奋，她使劲压着声，递过来一个大黑蛇皮袋：“治国，吃的喝的都给你备好了，乡下那边妹夫也帮你找好了，拿这个票去坐班车，到上水村。”
“你以后，就自由了。”
杨治国抱着行李比谁都激动，他差点以为，要一辈子拖死在那监狱里。
他几乎抱着包就要跑，突然，一顿。
一旁杨母，已经抽抽泣泣起来，使劲拉着他袖子：“治国啊，以后就隐姓埋名，安安分分过日子。”
“离得远，爸妈再没办法帮你了。”
杨治国也后怕，忙点头：“妈，我真的知错了，我再不喝酒了。”
一次醉酒，差点把他一辈子都毁了。
“那我以后，是再不能回来吗？”
他还想挣扎一下，毕竟乡下过的啥日子，城里过的啥日子，能回来肯定还是想回来。
“能，肯定能。”
杨母坚定点头：“妈都打听好了，早些年也有人去乡下躲了六七年风声再回来，找了个新房子住，一家人偷偷聚，也没人发现更没人举报。”
“那疯婆子还想耗死你，逼死我们家，呵呵，我就让她看看，到最后活得好好的，圆圆满满的是谁。”
她眼里闪着荡漾的笑意：“只有她，一辈子守着瘫子儿子当寡妇去吧。”
一旁张有为微微叹口气，没人举报，不是因为谁都不想惹上监狱犯吗？
而且丈母娘这话，让人心里听着怪不对劲的。
但这话他可不敢说，万一又被说不把杨家人当家人，只能闷不作声，看着他们离别诉衷肠。
杨柳看了眼天色，拉了拉母亲：“妈，别说了。”
“得快点让大哥走了。”
“哦，好好。”
杨母立马松开拉着儿子的手，紧赶慢赶推着他：“快走，悄悄地出城，别被人看见。”
“先出县城，路边有你妹夫租好的牛车绑在那，你先架着牛车去红旗大队，再在那边找一个叫牛老汉的人，说你是张有为朋友，让他带你去山里的上水村。”
“嗯对，”张有为还补充一句：“去上水村就找张老马，是我爷爷那边亲戚，你过去喊他堂爷爷就行，然后就住下来。”
虽然做这些事他心里不得劲，但做了，就做好。
杨治国猛地点头，抱完媳妇妹妹老母后，最后重重抱了下张有为：“妹夫，这次真的多谢你了。”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被突然靠近的冲天酸臭味一熏，张有为却是眉头一皱，微微离远了些，面上还是正经：“没事，哥你快点走吧，一路平安。”
“嗯嗯。”
杨治国拎起大袋子，转身就往城外狂奔，头顶的竖发一晃一晃，欢快又愉悦，冲向他的自由。
把人送走后，杨家一家人才慢慢往回走。
老两口落在最后，杨母正想说话，突然一顿。
“孩子他爹，你刚刚，咋一句话都没跟治国嘱咐。”
大男人家家就不求他跟她和儿媳一样流眼泪了，但他一句话没说，这就奇怪了。
杨父沉闷着脸：“有什么好说的，快回去吧。”
这个儿子，就算能回来，这辈子也是废了，注定只能隐姓埋名，靠家里人供养。
他想法子送他走，也不过是因为毕竟是自己家血脉，能好好活着还是好好活着。
但讲真，价值不大了，也没啥好交代的了。
但这话，肯定不能跟这些只知道家长里短的娘们家家说，说不通。
杨母没注意到丈夫古怪神色，步子走得轻快，甚至还哼起了小曲。
心头大石头放下了，手头嘛，也有点钱了，甚至这赚钱法子，可比以前上工赚得多得多。
她以后日子，好着呢。
但是她跑出城的宝贝儿子，就不那么好了。
杨治国兴高采烈冲出城，第一件事就是找妹夫说的牛车。
哎，不是绑树上吗，这树都光秃秃的，哪来的牛车？
难不成再往里走走？
马路边，是乌压压的林子，在深夜里黑漆漆的，他抱着包探头往里走。
突然，他眼睛一亮：“哎，看到了！”
但是步子刚走两步，就顿住了。
车上，斜斜坐了个人影，低着头，浑身漆黑长裙，只依稀看得出是个女人。
他提了声音：“哎，这位姑娘你大晚上在这吓人干啥，这辆车是我的。”
“你给我下来，我有急事。”
“呵呵”，那女人一动不动，齿缝间挤出了丝笑声，愉悦，却让人莫名打寒颤。
“你要去哪呢？”
杨治国摸一把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忍不住爆了粗口：“关你屁事，快给老子下来。”
终于，黑衣女人抬起了头，黑黢黢的眸子也是笑着：“当然不能下来。”
“因为啊，我怕你脏了这别人家的老黄牛。”
杨治国再忍不下去了，他努力忽视掉莫名其妙的恐惧，还有对这女人脸的一丝熟悉感，挥起拳头：“你给老子再装神弄鬼一个？”
“嘭！”
他拳头还没挥下去，旁边林子突然窜出两个人，拳打脚踢如疾风骤雨一般砸下来，拳拳到肉，没有给他一丝说话的机会。
杨治国是真的疼，他抱着头、肚子又疼，抱着肚子，又怕他们伤了头。
只能在地上狼狈滚来滚去，使劲哀嚎着。
“你们是什么人，这是犯法的，你们放开我。”
但没人理他，只有毫不留情的拳脚，一拳一拳，力气极大。
杨治国甚至感觉，他们是想让他死。
他猛地抬头，努力睁开被揍得肥肿的眼皮，一下撑起来跪地上，痛哭流涕求饶：“这位女士，这位同志，我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不该对你乱说话。”
“但我真的只是想坐我的牛车啊。”
秦米低着头，细细看着地上狼狈不堪、满脸软蛋样求饶的男人，很奇怪，她心里，没一点舒爽。
甚至更憋屈了，他甚至，都没认出她是谁？
刚知道小兵出事那天，她疯了般找他，去监狱里砸他骂他，但被人带走，之后，就是隔离，按规定她不能再去探望他。
但这人，居然对她一点印象都没，说明他也从来没有悔过之情，没有想过被他打到半死的那个可怜孩子怎么样了，没有想过那个孩子的母亲。
她只轻轻吐出一句：“继续。”
“既然你跟监狱说是癫痫，股骨头坏死，那就打到断手断脚，这次才更保真啊。”
“什么？”
杨治国恐惧抬头，她她她，她知道他是从监狱跑出来的。
但没人回答他了，只有巨大棍棒，嘭得砸向双腿的撕裂痛感，他嘴也被捂住，想嘶吼都吼不出来，只能看着身下血腥污成一地，感受到身体肢节分开的连心之痛。
秦米没再看，只是转身，默然往城里方向走回。
其实今天，她犹豫了一瞬。
她想着，小兵和他在同一个医院，要是他去看看小兵，去愧疚担忧探望他，跟他道歉，说不定，她就心软了。
但幸好，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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