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我倒要看看，你能落得个什么下场
“哎兰兰，兰兰你咋了。”
大队长媳妇一口气骂完，才发现对面的周兰兰人跟冻住一样，一动不动，只一双眼似哭非哭，被她一叫想扯起嘴角笑，但那笑比哭还难看。
“我该高兴的对不对，不是我害死赵正义的，我不欠他。”
“他不是为了给我买头花，才没的对不对，舅妈你没骗我对吧。”
黄翠莲叹口气，拽一把气得鼻孔喷气的大队长：“我骗你干啥，当年你们娘俩哭得都倒下了，后事还是你舅舅去城里处理的。”
“头花.......也是他亲手给的。”
周兰兰呆滞睁着眼，一眨不眨盯向舅舅，果然，他点了头。
一瞬间，她泪就飚出来，不对，她该笑的，她不是罪人，但她越擦脸上泪却越停不住。
是的，她委屈啊，这些年婆婆的话她几乎言听计从，自认比亲生女儿还孝顺，说实话她难道不会孝顺吗，为什么要骗她这么苦，骗得她夜夜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赵正义冰冷的手；骗得，她肚里出来的孩子们都怨她怪她。
揣着钱，她几乎停也不停就转身往家里跑，她要问出个理由。
“哎，兰兰。”大队长媳妇担心想唤住她，拉了拉自家男人：“不跟去劝劝吗，看兰兰这样，怕是要闹起来。”
大队长低下头，重新坐回饭桌前：“闹吧，她苦了这么多年，也该闹一场了。”
他跟上去，就不得不管了。
黄翠莲一想也是这个道理，立马坐下，她啥都不知道，打起来也不关她事。
兰兰至少年轻力壮的，心里还憋着股气，不能再在那没下过几回地的林月如手底下吃亏吧。
那头，周兰兰已经脚也不停奔回家，大口喘着气，一把就要推开门。
但手，突然顿住了。
因为屋里头，正说着她最想问的话，是她婆婆声音：“书言你看看，要不是我当年灵机一动，想了个这主意把你妈骗住，让她一辈子围着你跟你弟弟转，这么听话能干，说什么干什么。”
周兰兰嘴唇嗫嚅，半伸出去的胳膊也在颤，就为了这个。
仅仅是为了让她听话，怕她改嫁？
“大队长背地里对她好着呢，平时活都是分轻松的，钱也肯定能借，你就放心吧。”
周兰兰泪眼猩红，却还没动作，她在等，等她的孩子会说什么。
千万，千万不要是早知道，千万不要是和婆婆一块把她蒙鼓里，在旁边冷眼旁观她这么多年的痛苦。
等来的却是儿子淡淡一声：“嗯，我知道的。”
“啪”，木门突然一把被撞开，正闲聊着的婆孙转过头，就看到泪眼婆娑，浑身发颤站在门口的女人。
“书言，你早知道，你跟她一块骗我？”
林书言一下子站起身：“妈，妈，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问你，你是不是早知道！”
周兰兰紧紧盯着儿子小脸，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表情：“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明明知道你爸爸不是我害死的，还要说我害你没了爸？”
“为什么明知道我有多难过，还句句戳在我心上，书言，我是生你养你的妈啊！”
句句质问，让林书言都哑口无言，一时答不上来。
“妈——”
旁边炕头林月如一把拉过他：“你有啥冲我来，冲孩子发什么脾气。”
“怎么，你是不是气死了，恨我用这法子牵住了你，让你没法改嫁去过好日子，要跟我们孤儿寡母待一块儿？”
她一点不心虚：“我是为了你好，为了孩子好，你看看现在村里多少人说你能干踏实，赵家娶到你是有福了，你名声多好啊。”
“为我好？”
周兰兰冷笑一声，一把拿起茶几上茶壶，直直大力冲炕头女人砸了过去。
“啊！你疯了嘛你！”
在林月如抱头尖叫声中，‘砰’一声，茶壶在墙上碎成碎片，四处飞溅，里面茶水也泼了一炕，湿了林月如一头一脸。
“我是疯了，是被你们逼疯的。”
“为我名声好，为孩子好，你就是怕少个当牛做马的老黄牛，”周兰兰咬牙切齿，眼中闪着恨：“林月如，你真的是自私自利透的人，到现在，还要打着为我好，为了书言书文好的幌子，恶不恶心。”
她突地恍然一笑：“不对，其实这俩孩子你也不爱，你只爱你自己。”
“你只想风风光光进城，让所有人知道你一个寡妇培养出多优秀孩子，但孩子日子咋样，在城里怎么过的，你一点不在乎。”
正抓着湿透头发上的茶叶片子的林月如一瞪眼：“你真疯了，满嘴胡话。”
“哎，你干啥去！”
“拿进城当愿望有什么不对，等书言培养出来了，我又不是不带你一块进城，全家都能风风光光，你到底为啥这么发疯啊。”
她想着这女人发完疯总能老实下来，结果一转头已经开始收起包来。
周兰兰随便扔了几件衣服塞包里，冷冷一看她：“为什么？”
“可是，林月如，你的愿望，凭什么要用我的一辈子来陪。”
“我就看着，你最后能落到个什么下场，是真的风风光光，还是悔不当初。”
她转身就走，再无一丝留恋。
林月如气得心口一梗：“她咒我，这个疯女人，敢直接叫我名字，还咒我！”
“还是嫌拦着她嫁人了，不识好歹没见识的蠢货！”
林书言也从恍然中惊醒过来，扶了扶奶奶躺下：“奶，我去喊我妈回来。”
“妈，妈！”
大步走得飞快的周兰兰停住，回头，是追上来的大儿子。
他大口喘着气：“妈，你去哪，你，不要儿子了吗？”
边说还边用胳膊拽她，满脸哀求：“我知道时也很害怕，很震惊，但我真的也怕妈你再嫁人，离开我，才帮奶一块瞒着你。”
“妈，我已经没了爸了，我只是不想再没妈，妈，你别走好不好。”
周兰兰只静静盯着他，盯着他没一丝泪意的眼，然后把手抽回来：“你舅舅那边不借钱，别想了。”
“还有，你不是单纯帮你奶瞒着我，是今天故意用这事戳我，逼我去借钱。”
她也叹口气：“你说得也对，确实我没教好你。”
“最后留句忠告吧，别太听你奶的话了，一心扎破头往城里挤，好好在这大队转转，看看正常人怎么过日子的。你也长大了，该活得像个男子汉了。”
“什么？”
在母亲冰冷的审视下，林书言一时呆住，平时每次他犯了错，或者有什么事央求母亲，只要哀求可怜，她就会心软，就会什么都去做。
这是第一次被拒绝，也是第一次被这么冰冷对待。
而周兰兰是一刻也不再停留，抓紧了胸口的包，大步走得飞快。
她要去找书文，去问问，他知不知道。
她要至少证明，她生养的两个孩子不全是没心没肺，不全是胯下生出的刺向自己的刀。
不然她死不瞑目。
赵家。
听到推门声，躺下也没缓过来的林月如一下子坐起，用力咳嗽几声，风箱一样的喉咙才挤出声：“你还愿意回来——”
“书言，怎么只有你一个？”
“你妈，没叫回来？”
不应该啊，就算周兰兰一时生气，但她看起来不像那么想嫁人的人啊，对她家正义也是真的喜欢想着，更何况对这孩子的爱，她比起自己个也只多不少。
孩子都追上去求情了，她还能心硬？
林书言垂着头，萎靡坐在了炕边，摇头。
“她走得头也不回，她还劝我别上学了，看看乡下日子。”
别听奶的话那句，他没说，只是难得有些茫然抬头：“奶，我妈好像真的不要我了。”
全世界谁抛弃他背叛他，也不会离开的妈，不要他了。
为什么，就因为那句谎话？可是她是他的妈啊，就因为这一个谎言不要自己的孩子了。
林月如一拍炕头，恨恨：“我就知道，就知道这是个水性杨花女人，恨死我哄着她，没让她早早改嫁了！”
“书言你看看，一找到理由，她立马跑了！”
“还不让你上学，回来种地当泥腿子？她这是故意报复我，见不得我高兴！”
听着奶骂骂咧咧的话，林书言也缓缓点了下头，这话，他倒认可。
从小到大，课本一学就会，考试从没掉过名次，这么天资优秀的他怎么可能回乡下种地，怎么可能甘心屈居人下。
奶一心把他供进城里，才是为他好。
但现在呢？
妈走了，奶病得起不来，学费从哪来，他还怎么读书？
林月如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头疼胸痛，身上厚被子还大片湿哒哒沉甸甸，窄小的里屋挤满潮湿黏腻的茶水味，屋外也天色昏暗，屋里屋外都没有一点光亮，就好像她的前路。
她孙子的前路。
不行，都到这步了，她不可能放弃。
她眼睛突然瞪圆，一瞬间，窗外洒进来的月色，也照亮了整个屋子，她在一点亮光中紧紧抓住孙子胳膊，压低声音：“还有法子。”
“你去陆家，找陆建国，陆行，告诉他们，要是不给钱，就把福宝的秘密告诉全大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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