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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天赐良机!


“好!”

  “听江哥的!”

  “干他娘的!”

  人群爆发出压抑已久的吼声,脸上的愁苦被一股狠劲儿取代。

  说干就干!

  雨还在下,但红柳沟却像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沸腾起来。

  王大林带着一群壮劳力,扛着铁锹、镐头,冲到仓库东墙根。

  雨水混着泥水,一脚下去能没到脚脖子。

  没人喊苦。

  “挖!照着江哥画的线挖!”

  铁锹飞舞,泥水四溅。

  深一尺半,宽一尺的沟壑在泥泞中迅速延伸,盘绕出地龙的雏形。

  另一边,几个老木匠带着人,把连部库房里存放的、原本打算盖牲口棚的粗杨木檩子扛了过来。

  “锯子斧头,都麻利点!”

  锯末在雨中飞散,斧头劈砍木头的声音沉闷而有力。

  烧窑废弃的砖头被一车车推来,堆在挖好的烟道旁。

  和泥的汉子光着膀子,把黄泥摔打得啪啪响。

  “泥得和稠点,糊厚实!别让热气跑了!”

  一块块砖被抹上厚厚的黄泥,沿着烟道壁仔细垒砌。

  江守业成了最忙的人。

  他穿着破旧的蓑衣,戴着斗笠,裤腿高高挽起,泥水一直糊到大腿根。

  他不停地在几个地方穿梭,指点着:

  “这边烟道拐弯的地方,弧度再大点,热气才走得顺!”

  “檩子架这里,对,跟那边的桩子对齐!”

  “苇箔铺两层,接缝处压严实,铁丝网也要拉平,边角固定死!”

  雨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密。

  雨水顺着蓑衣流进脖子,冰冷刺骨。

  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糊住了眼睛。

  但没人停下。

  挖沟的汉子手上磨出了血泡,混着泥水也顾不得。

  扛木头的肩膀被粗糙的木料磨得通红。

  垒砖的手冻得发僵,依旧一丝不苟地抹着泥。

  仓库顶上,几个身手利索的后生,顶着雨在修补漏雨的破瓦片。

  墙根下,有人挥着锄头挖排水沟,有人把成捆的干草铺在潮湿的地面,还有人抬着箩筐,把生石灰均匀地撒在仓库角落。

  整个红柳沟,男女老少,只要能动的,都动了起来。

  连半大的孩子都跑前跑后,帮着递工具,送热水。

  江守业站在雨中,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第三天中午。

  雨幕中,一个简陋却透着巧思的巨大火炕棚渐渐成型。

  仓库那边,屋顶的破洞被新瓦盖住,地上的湿气被厚厚的干草吸收,墙角的生石灰散发着干燥的气息。

  雨还在下,细密如针,打在油毡布棚顶上,沙沙作响。

  烘干棚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火炕灶口,松枝噼啪作响,橘红的火苗舔着硬柴,暖烟顺着盘绕的烟道,汩汩涌入棚内。

  棚子里热烘烘的,带着松脂香和泥土气的暖流在盘旋。

  江守业站在入口,伸手探进棚内。

  一股干燥的热浪裹住手臂,不烫,温乎乎的,像刚烧好的炕头。

  他抓了一把摊在铁丝网上的麦粒。

  麦粒干爽,硬实,带着阳光晒过似的暖意,在掌心沙沙滚动,没有一丝湿粘。

  “成了。”他声音不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

  “火头稳住,就这个劲儿。”他回头对灶口烧火的王大林叮嘱。

  “好嘞江哥!”王大林抹了把汗,脸上被火烤得通红,眼神却亮得惊人。

  棚外,周春友带着老赵头和一帮子人,顶着雨,眼巴巴地等着。

  “连长,咋样?”老赵头搓着手,一脸焦急。

  周春友没说话,大步走进棚子。

  热浪扑面,他深吸一口气,干燥的空气里,只有粮食的清香和松柴的烟火气,一丝霉味也没有。

  他走到粮堆旁,弯腰,抓起一把麦子。

  麦粒金黄饱满,粒粒分明,干燥硬实,在指缝间簌簌滑落,发出悦耳的沙沙声。

  他又走到角落,扒开底下几层麦子,伸手探进去。

  温热的,干爽的,没有一点潮气。

  “好好好!”周春友连说三个好字,脸上皱纹都笑开了花,用力拍着江守业的肩膀:“守业,你小子真他娘的是个神人,这法子绝了!”

  “连长,粮…粮烘干了?”老赵头挤进来,声音发颤。

  “干了,干透了!”周春友把手里麦子塞给他:“你摸摸!”

  老赵头捧着麦子,手指哆嗦着捻了捻,又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老眼瞬间湿润了。

  “烘透了!”

  “比晒的还干!”

  “江哥神了!”

  众人也都激动的不行,欢呼声炸开,压过了棚外的雨声。

  一张张被雨水和汗水浸透的脸上,愁云散尽,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狂喜和由衷的敬佩。

  周春友看着江守业,眼神复杂,有感激,有欣赏,更有一种说不出的自豪。

  “守业。”他重重拍着江守业的肩膀:“这烘干棚的法子,不光救了咱红柳沟的粮,我看,能救整个公社的粮!”

  “我得赶紧去趟公社,把这法子报上去,让其他连队也学着弄!”

  “这饥荒年景,你这法子,功德无量啊!”

  他越说越激动:“等这事儿了了,公社那边,非得给你开个表彰大会不可!”

  “让大伙儿都看看,咱们红柳沟的江守业,是啥样的人物!”

  江守业笑了笑,没多话。

  他看着棚里热气腾腾的粮堆,听着外面渐渐沥沥的雨声。

  雨还没停,但红柳沟的天,已经晴了。

  与此同时,几百里外。

  哐当哐当。

  绿皮火车在泥泞的轨道上摇晃着,车厢里弥漫着汗味、劣质烟味和脚臭味。

  江实根缩在硬座角落,灰扑扑的棉袄裹得紧紧的,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像是几天没睡好。

  旁边坐着他婆娘刘小云,头发油腻地贴在额角,眼神里全是焦躁和怨毒,两只手紧紧攥着一个破旧的包袱皮。

  “两天了,这破车还没到?”刘小云啐了一口,唾沫星子溅在油渍麻花的袖口上。

  “那死崽子倒好,躲到那鸟不拉屎的红柳沟享清福去了,害得大成在孙桂芬那死肥婆手里遭老罪!”

  “我托人打听清楚花了多少?五块钱啊,就换来这么个破地方名儿,那么大,上哪儿找去。”

  江实根蔫蔫地抬头,嘴唇哆嗦了一下:“红柳沟这地方听着就穷得掉渣,守业他…”

  “守业个屁!”刘小云猛地打断他,眼珠子瞪得溜圆,指甲几乎掐进包袱皮里。

  “他是你儿子吗?我不管,大成才是你亲生的!”

  “你忘了大成被那肥婆打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回来哭的样子了?”

  “那小畜生不回去替大成,大成就得被那肥婆磋磨死,这次绑也得把他绑回去!”

  火车又一阵剧烈的摇晃,刘小云身子一歪,撞在江实根身上,更添了几分火气。

  自从江守业这兔崽子下乡之后,他们可没少找人打听江守业在的地方。

  知青办知道他们家的事儿,死活不肯透露口风。

  还是她花了五块钱,才买通了一个刚进去的办事员,给套出来的地名。

  他们老两口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这次,非要把江守业这畜生给抓回去不可!

  两天两夜的颠簸,骨头都快散架了。

  火车终于在一个破败的、连站牌都歪斜的小站停下。

  雨还在下,冰冷的雨丝抽在脸上。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泞的土路,打听了好几个躲雨的老乡,才摸清了红柳沟的方向。

  等他们灰头土脸、裤腿上全是泥浆地摸到红柳沟村口时,天都快擦黑了。

  雨雾迷蒙中,红柳沟静悄悄的,只有雨水敲打屋顶和树叶的沙沙声。

  “这鬼地方…”刘小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冻得嘴唇发紫。

  就在这时。

  “喂喂喂!”

  一阵电流的滋滋声后,挂在村口老槐树上的大喇叭突然响了,声音穿透雨幕,震得人耳朵嗡嗡的:

  “全体社员注意了,全体社员注意了。听到广播,马上到晒谷场集合!”

  “有重要事情宣布,所有知青必须到,乡亲们一家得来一个!”

  “再说一遍…”

  喇叭声在空旷的雨村里回荡,格外响亮。

  江实根和刘小云脚步一顿,互相看了一眼。

  “晒谷场?”江实根有点懵。

  刘小云浑浊的眼睛却猛地一亮,像饿狼看见了肉:“晒谷场集合?所有人都得去?那小兔崽子肯定也得去!”

  “哈哈哈,这简直是天赐的机会。”

  “走,咱们也赶紧去,正好堵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看他往哪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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