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莫问前程自有福报

易中海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满心的不甘像是被抽走了力气，渐渐被浓重的无力感包裹。

他清楚龙老太太说的全是实话，字字戳在实处，可胸口那股憋闷的火气，怎么也咽不下去。眼眶泛红得厉害，声音沙哑又带着执拗的颤音：“我不甘心……我一辈子要强，凡事都争个头筹，在院里说一不二，在厂里踏实肯干熬成高级工，到头来竟落得这般下场，残了身子，毁了名声，我不甘心啊！”

“不甘心也得认。”龙老太太语气笃定，没有半分缓和的余地，“人老了，身子垮了，就别揪着那些虚头巴脑的争强好胜不放了，安稳活着比啥都强。

我明天就要去养老院了，院里的事往后管不着，你也收收心，好好养伤，往后踏踏实实过日子，别再惹是非添乱。”

易中海猛地抬头，满眼诧异，不敢置信地望着她：“你

真的要去养老院？那院里的事……”

“院里的事自有天定，自有人管，轮不到咱们操心了。”龙老太太打量着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转瞬便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淡然，“我今天来，就是跟你说这些掏心窝的话，你好好琢磨琢磨，别犯糊涂钻牛角尖。”

易大妈在一旁听得心里发慌，大气不敢喘，此刻连忙低声劝道：“老易，老太太说得在理，咱别想那些糟心事了，好好养伤才是正经。”

易中海望着龙老太太，沉默了许久，病房里只剩他沉重的呼吸声。半晌，他重重闭上眼，声音闷得发沉，带着妥协的颓丧：“我知道了。”

龙老太太见他松了口，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半截，缓缓站起身：“你好好养着，我回去了。”

易大妈连忙上前扶着她，两人转身往病房外走。易中海睁开眼，望着她们渐渐远去的背影，眼底满是化不开的落寞，胸口的憋闷翻涌不止，终究还是没开口挽留。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心里冷笑两声：老东西，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的养老，怕被我连累罢了。

别看刚才龙老太太说的冠冕堂皇，句句都是为他好，实则全是推脱之词，不过是不想再管他的事，怕他执意报仇，把牛家背后的靠山招惹出来，连带着她也不得安生。

呵呵，老东西，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龙老太太的底细，他一清二楚。

她是从八大胡同出来，早年没少做过逼迫少女卖身的龌龊事，手上沾过的腌臜不少。

那些能办黑活的人，龙老太太认识，他易中海也认识，只不过龙老太太面子大，出面的话，那些人不仅给足脸面，办事妥帖利落，还能省下不少钱。

他自己心里门儿清，这一残，往后没了厂里的收入，只能坐吃山空，本就舍不得动老本。

他向来是办自己的事，惯了花别人的钱！

自然想让龙老太太出面，能省则省，可这老东西偏偏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肯伸手。

龙老太太出了易中海的病房，转头对易大妈问道：“柱子住哪间？我顺道去看看他。”

“就隔壁这间，离得近。”易大妈指着旁边的病房说道，伸手推开门。

门一开，龙老太太愣了下，病房里空空荡荡的，连个被褥都收拾得整齐，压根没人。她连忙叫住路过的护士，问道：“同志，麻烦问下，这间病房的病人去哪了？”

护士停下脚步，轻声回道：“老人家，这位同志下午安排了手术，现在还在手术室没回来呢。”

“知道了，谢谢你啊同志。”龙老太太点点头，脸上没了多余神情，转头对易大妈说：“走吧，送我回四合院。”

傻柱不在，等也没意义，她明天就去养老院了，往后能不能再见还不一定。

四合院这些人里，她心里唯一挂记些的就是傻柱，如今连最后一面都没赶上，也算缘分尽了，往后的事，只能往后再说。

易大妈拦了辆三轮车，先送龙老太太回四合院！

龙老太太走进四合院时，天已经彻底擦黑，刚过六点，院里没了白日的嘈杂，只剩零星几声住户的说话声。

路过前院，她瞥见牛家的屋门大敞着，八仙桌摆得端正，牛大力和刘改花坐在上首，八个儿子围在桌边，一家子十口人热热闹闹吃着饭，隐约能闻到饭菜香。

龙老太太眼底瞬间掠过一丝寒光，冷哼一声。

都是牛家闹出来的事，若不是他们跟易中海起冲突，牵扯出大锅饭的事，她也不会被街道办逼着去养老院，明天就要离开这住了多年的院子，心里满是说不清的怅然。

扶着她的易大妈瞧着她这模样，心里也酸涩得慌。

明天俩人就得分开了，养老院虽在交道口附近，可终究隔了段路，她连自行车都不会骑，往后想来看龙老太太，只能靠走，一趟得半个多小时，想常常见面难得很，心里难免舍不得。

走进后院，就见左边后罩房的二赖子端着一碗炸酱面，面条用凉水透得清爽，正蹲在门口稀里哗啦往嘴里扒，吃得狼吞虎咽。瞥见龙老太太过来，他故意哼了一声，撇着嘴斜睨过来，眼里满是不加掩饰的不屑，连起身让路都懒得动。

龙老太太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半点计较的心思都没有。反正明天就离开这院子了，往后再难见着这些人，犯不着为这点气头伤身，不然早晚得被这些浑人气死。

回了自己屋，易大妈连忙倒了杯热水递过来，劝她坐下歇着。龙老太太坐在炕沿上，双手捧着温热的水杯，眼神望着窗外渐渐沉暗的天色，静静出神。

争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处处筹谋，事事计较，到头来还是一场空，落得个搬去养老院的下场。

往后去了养老院，只求安稳度过余生，其他的荣辱得失，都不重要了。

这个算计了一辈子的老人，到最后总算想开了。

龙老太太这辈子，唯一发过的一次善心，就是当年把重伤的何副区长悄悄接回来，藏在家里治伤养伤，悉心照料到痊愈。

就这么一回无心的善举，得到的回报，却比她一辈子机关算尽挣来的东西都多。

人呐，不用有多大的善心，但若存了坏心眼，迟早要遭报应。

老话说得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人这辈子只管踏实做人，多做些本分事，莫问前程，自有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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