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阴暗心路
在清川县召开的人代会上,夏明远被选为县人民政府县长,郭祥玉和邱明泉被选为副县长,所不同的是郭祥玉因年龄和学历的关系被确定为常务副县长,进入县委常委,邱明泉排在了郭祥玉之后。康怀礼在班子调整中,由县委副书记变成了县纪委书记,原县委办主任邢佳被提拔为县委副书记,具体分管农业,顶替了康怀礼,而邱明泉在新组建的政府班子里调整分管了农业。
人事的大变动,分管工作的大调整,使清川县的领导班子进行了一次大洗牌,这种大洗牌把人们的心思和目光一下子从过去的好斗转换为对干部调整的内在关系和政治背景的思量中。人们不再注意和关心领导能力的高低与德行的优劣,而是更注重年龄和学历的优势、关系的深广和背景的厚重。这种特意的关心和议论首先从县委大院开始私下传开,议论最多的是郭祥玉和邱明泉……
郭祥玉自从到地区党校学习后,搭上了跟他一块学习的地委组织部一个姓焦的副部长,而这位焦副部长又与郭祥玉学习时同住一个宿舍,两人在学习之余,躺在床上闲聊,自然而然谈论起一些地区领导间的事。闲聊间,郭祥玉得知这位副部长与分管组织工作的地委副书记柳成林关系非同一般,他就主动接近,套近乎。郭祥玉是个机敏善揣摩的人,每次回家时弄上清川的土特产如羊肉、粉条、清油、豆腐,加上烟酒之类,到副部长家去串门,一来二往,关系自然地热络起来。每次晚饭罢,俩人在河边散步,郭祥玉就有目的地问这问那,当问起地委柳成林副书记时,焦副部长说:“柳书记现在不管农业了,分管组织工作。地区人代会之前,有一些老领导要退下来,要选拔一大批年轻有为,有学历的干部充实到领导岗位上来,地委对一些人的工作做了重新调整。”
郭祥玉说:“柳书记对我们清川的工作非常关心,曾多次来清川检查指导工作。柳书记来清川时,都是县委龙书记接待,几次没见上面,是我工作经历中的遗憾。不过,柳书记指导清川干的几件大事,清川人还是牢记在胸的,如搞责任制、开放市场,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为清川人民办了不少大好事。”
焦副部长转脸诧异地问:“是吗?你想见柳书记,以后有的是机会。”
郭祥玉趁势说:“焦部长,我们三个月的学习快结束了,您能不能推荐一下,让我到地区哪个部门去工作,我在县上工作的时间太长了,想换个环境。”
焦副部长有点难为地说:“你是县级干部,与我同级,要变换岗位,得部长或一把手刘书记同意,主要还是地委刘书记。不过,现在有个机会,各县要召开人代会,正是调整人的时候,你可以把你的想法给柳副书记谈一下。”
郭祥玉说:“可柳书记我不认识,您能否引见一下?”
焦副部长说:“这个……可以吧。上班后,你来找我,我带你去见见他。”
郭祥玉兴奋地说:“感谢您,焦部长!柳书记几次来清川我都没见上,我很想向他汇报工作。我在清川呆的时间太长了,确实不想呆了。”
焦副部长问:“咋了,工作得不顺心?”
郭祥玉说:“很郁闷吧,我感觉我在清川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听起来分管农业,可大的决策龙书记和夏主任、康怀礼沟通后推行实施,从来不找我,我只是落实一些不起眼的具体工作,像是个摆设。”
焦副部长说:“你们龙书记的工作作风我听说过一些,他可是个果敢、有胆识、雷厉风行的人,注重实际,是全地区最有作为的县委书记。你的工作是不是不主动,还是思路不合拍?”
郭祥玉说:“这个倒没有,反正总觉得哪儿不顺畅。”
焦副部长说:“干工作最忌讳的是与一把手之间气不顺,你跟县委书记还隔着一两层工作关系,你上面有革委会主任和分管的副书记,有重要事情书记理所当然地先找这两个人。你只是主任的下属,要想工作有起色,就要多向主任和县委书记汇报,争取主动,获得好的印象,把不合上一级领导的思路、观点、方式方法尽量收敛起来,要懂得迎合。迎合是下级对上级必不可少的天然要求。”
郭祥玉说:“我懂了,焦部长。”
焦副部长接着说:“下一步,各县要召开人代会,撤销革委会,组建县人民政府,你要抓住机会,把你的想法给柳书记谈一下。毕竟你还年轻,又有学历,现在又兴这个,可别错过了。”
三个月的党校学习后,郭祥玉在焦副部长的引见下,去见了地委副书记柳成林。焦副部长向柳成林大概介绍了郭祥玉的情况后说:“柳书记,郭主任在清川的班子里,算是年轻有作为有想法的人,您去清川检查工作时,他对您印象很好,总想来看望您,想向您汇报他在清川工作的一些想法和他个人的一些情况。”
柳成林打量了一下郭祥玉说:“你在清川县革委会工作,分管农业,我怎么没见过你?”
郭祥玉谦卑地说:“您来清川检查指导工作,我都在下乡,没机会碰到您,我都觉得很遗憾。”
焦副部长插话说:“你和柳书记慢慢谈,我还有事要处理。”
焦副部长退出后,柳成林问郭祥玉:“你和焦副部长啥关系?什么时候认识的?”
郭祥玉说:“算是党校同学吧,我们学习时在一个班,又住在同一个房子,平时谈得来。”
柳成林问:“清川这半年怎么样?都在干些啥?龙千里还在抓市场建设吗?”
郭祥玉说:“我这几个月都在地委党校学习,具体的不太了解。听说前段时间在狠抓干部作风整顿,我们县前段时间严打时,有两个副县级领导的子女和亲戚被抓了进去,龙书记借着这件事在抓领导干部的作风和思想建设问题。”
柳成林问:“哪两个领导的子女被抓了?”
郭祥玉迟疑了一下说:“是副书记康怀礼的侄儿和副主任邱明泉的儿子。”
柳成林“哦”了一声说:“按说不应该呀,老康的为人我还算了解,干了一辈子农业,为人老成持重,艰苦朴素,不会放任身边的人的,跟龙千里配合默契,关系也不错,咋把他的侄儿抓起来了?犯了什么罪?”
郭祥玉说:“听说是流氓罪,牵扯两起案子。”
柳成林又问:“那个邱明泉还在分管财贸工作吗?”
郭祥玉说:“是,还在分管财贸。”
柳成林往背椅上靠了靠说:“时间也太长了,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呆的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就形成了自己的小圈子。听说老邱这个人在你们县根基很深,连夏明远也让他三分。”
郭祥玉听出了柳成林话中的意味,他马上想到了副部长说过的“迎合”二字,接上说:“要说根基,龙书记和夏主任恐怕谁都没有邱主任的根基深。夏主任和龙书记来得都比他晚,邱主任是山西上来的随军解放干部,一直在清川工作了几十年,人缘关系自然深厚广泛。”
柳成林点着头说:“我分管农业的时候,常到你们县上去,你们的龙千里书记可是个敢作敢为的人,以前在这方面吃过不少亏,在五·七干校时,我借着形势的名义还变相保护过他,把他看管起来,不让他有过激的言行。可他就是不理解我保护他的用意,说我借着形势整他,还说我把他整倒了好尽快解放自己,进三结合的班子。切,啥话嘛!他一恢复工作,就整出许多让人跟不上趟的花样来。当然,后来这些事也都证明龙千里是碰对了。”
郭祥玉连连点头说:“就是就是,当时清川推开的许多事情大部分人都是有不同看法的,认为不合时宜。您来清川检查还提醒建议过,步子迈得太大,可当时龙书记就认准老百姓没饭吃没钱花,硬是提前一年多搞了责任制,放开了市场,谁知道让他蒙对了。”
柳成林说:“算了,不说这些了,清川的干部队伍情况怎么样,我想听听来自基层的意见。”
郭祥玉说:“清川的干部队伍除县一级的由地委调动调整外,部门单位基本很少动,动也就是相互调整,老人员多,新鲜血液很少补充上来,还是沿用三结合时的方式。”
柳成林说:“这可不行啊,上面要求要尽快把德才兼备的四化干部充实到领导班子上来,你们龙书记在这方面可落后了呀。”
郭祥玉趁势说:“柳书记,我有个个人想法,不知道合适不合适说。”
柳成林说:“你说。”
郭祥玉说:“我在清川呆的时间长了,想换个环境,你看能否调我到地区工作,当然,最好能到你这样的领导手下工作,是我梦寐以求的。”
柳成林笑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他看了半天郭祥玉说:“这个下来再说,你在清川工作几年了?”
郭祥玉说:“在大队和公社干了六年,后推荐上工农兵大学三年,分配到公社再到革委会十一年,整个在清川整二十年了。”
柳成林问:“今年多大了?”
郭祥玉说:“三十九岁。”
柳成林笑着说:“还很年轻嘛,又有大学学历,正是大展宏图,开创业绩的年龄,跑到地区来干啥?基层最锻炼人,还是基层好,我看你就在县上等机会吧。县上马上要开人代会了,要调整领导班子,有一大批老同志要退下来,进人大政协,这不就腾出许多岗位了吗?”
柳成林话说到这份上,再没有说下去。郭祥玉第一次见上地级领导,也不好过多地说啥,告别时问了柳成林家的住址,说以后一定去家里看望老领导。
郭祥玉找过柳成林之后,又去柳成林的家里看望过两次,得到柳成林的明显暗示后,一颗心欣慰似的放了下来。
在地委党校学习三个月,郭祥玉认识了不少县级干部。在这些学习的县级干部中,郭祥玉有选择地结识了其中几位在地区机关工作的领导干部,还结识了几位其他县上的县级领导。在郭祥玉的心里,结识上这些人,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这些人猛然间会成为清川的一把手,或成为地区某个部门的主政者,或升迁到地委的某个领导岗位也说不定。政治这东西最让人琢磨不透,关键在于有预见地提前揣摩把握;关系在于提前培育、趁早打基础,免得到时用人时很生疏、托不起。即就是用不上,免得这些人中的某个人以后在关键的位置、关键的时候起个不好的作用,成为关键节点上的负数,那关键时刻的一句话语,一个眼神,某种沉默,就体现出这个人对你的看法和态度。政治人脉的宽度和深度全靠自己的敏锐发掘和趁早培植搭建,不是到了关键时刻临时抱佛脚就能起作用的,那能管用?
自从改革开放之后,郭祥玉在心里就开始琢磨这个问题,县委书记龙千里对他的不冷不热,他在清川的存在显得可有可无。郭祥玉觉得,自己和之前的革委会主任、副主任们在思路上基本不合拍,在认识上错位,在处事上偏狭,在人情面子上委曲求全,使得他在工作处事上如隔一道墙,他早就萌生了想调离的念头,有了想走的想法,也就产生了一种趁早寻找机会,培植关系,另谋发展的思路。加之搞责任制时他已在龙千里心里留下了疤痕,就更加深了他想走的心思。去地委党校学习,给他提供了这种政治机遇,他不失时机地把握住了这次难得的机遇,使他结识了地委组织部焦副部长,通过焦副部长又与柳成林搭上了关系。郭祥玉隐隐感觉到,这是上天的眷顾,也将是命运的转机。
清川县新的县政府组建后,让县委大院里的人感到震惊。选举结果公布后,地委送来的政府组成人员名单排名中,郭祥玉担任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进入常委序列,这让龙千里深感意外。在地委征询龙千里的意见时,龙千里郑重其事地推荐了夏明远为县长人选,邱明泉为常务副县长人选,邢佳为副县长人选,康怀礼因年龄关系推荐为县人大主任人选。可地委却在人代会之前,任命邢佳为县委副书记,让康怀礼担任了新增设的纪委书记,选举之后的政府组成人员排名却是另一种结果,这让龙千里着实感到意外。龙千里隐约感觉到,任命邢佳为县委副书记,一方面是为了使县委班子年轻化,另一方面是为以后接他的班做准备。而让郭祥玉任常务副县长这是龙千里万万没有想到的,郭祥玉在龙千里的心目中,是个不干实事,也不会干实事,心事太重,整天揣摩人心、观察人情世故,是个工于心计的人,这样的一种人他是不会推荐的。在权衡邱明泉和郭祥玉两人时,龙千里毫不犹豫地推荐了邱明泉。
在龙千里看来,邱明泉虽然在清川根基深厚,关系网铺得大,人脉很旺,但没有恶劣影响,有全局观念。在推行土地承包和开放市场的问题上,邱明泉态度明确,表示支持,而且能积极主动配合工作,尽管在某些方面有失误,但在对待工作和对待人方面,邱明泉与郭祥玉显然是不同类型的两种人。可把郭祥玉这样的人放在常务副县长的位置上,这显然让龙千里理解不透地委的意图,难道就因为郭祥玉年轻、有文凭?
作为在清川县工作深耕了快四十年的邱明泉来说,对这次人事大调整深感意外和愤懑。他意外的是自己作为清川最老资格的县级干部,在这次组建政府新班子中不但没有得到提升重用,反而落了个政府三把手的位置。他愤怒的是让郭祥玉那样不干实事,整天怀揣他人心思的人竟排在了自己前面,还任了常务副县长,成了县委常委。那意味着当夏明远出差不在时,郭祥玉就要站出来主持政府工作,让这样的人待在自己头顶上,指手画脚、发号施令、安排工作做指示,岂不完全带着个人的目的和功利性?当龙千里在县委宣读地委发来的清川县政府组成人员名单时,邱明泉心理上就产生了一种极大的憋屈和思想上的不快,他感到这是他一生中莫大的耻辱与挫败。
邱明泉在办公室连着抽了几支烟之后,稳定了一下思绪,掐掉烟头,出了办公室,直接推开了龙千里的房门。龙千里正在打电话,示意邱明泉先坐下。龙千里听了一阵电话后说:“柳书记,地委在考虑年龄学历方面,是否首先考虑一个人的德行品质、工作能力和业绩?是否清楚这个人心中装着人民群众,是否了解这个人对改革开放的态度和热情,这很重要。”
电话听筒里传来柳成林的话语说:“老龙啊,你说的这些固然重要,但也不能求全责备嘛,哪有那么完美的人?一个人有没有能力,是否干出了业绩,能不能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那要在实践中去考验锻炼嘛,不给位子,不给压力,不给机会,哪来的热情?哪来的业绩?怎么去为人民服务?你要客观地看待这个问题嘛,要相信年轻人,要正确认识和理解中央对四化干部需求的紧迫性与必要性。干部队伍的年轻化,这是大趋势和必然选择,你我都站在老化的边缘,将来都要退下来,为啥不让年轻人趁早上去,在实际工作中磨练自己呢?”
龙千里说:“柳书记,你说的这些固然都对,但用什么样的人,选择什么样的人上去,这个更重要。德才兼备,德是第一位的,关键是选用的人是人才还是鬼才。一旦让鬼才掌握了一定的权力,那带来的后果和影响是无法挽回的。”
电话那头说:“好了,这个问题咱俩扯到明天也扯不清,关键要吃透上面的政策,紧跟形势,别当拦路虎。就这样,管好用好四大班子的人,是你这个县委书记的事,我还要和其他县的书记们说事情,听取他们对选举之后的意见反映。”
龙千里放下了电话,他与地委副书记柳成林的通话,反映出他对清川这次人事变动的极大反差。龙千里从政几十年,他心里最清楚,权力极具两面性,用正了,用好了,它就会给老百姓带来实实在在的利益;用反了,用歪了,它就是个人私欲和野心的膨胀剂,非但不会给老百姓带来好处,反而会给私欲者提供土壤,助长掌权者一次次的贪婪,最关键的要把好用人关。
龙千里坐下来,看了一眼邱明泉,问道:“老邱,你有事?”
邱明泉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跟地委柳书记通电话?”
龙千里点了一下头,还沉浸在刚才的通话中。邱明泉不好再追问通话的内容,只想着龙千里能透露点什么。龙千里沉思了一阵说:“咱们县的这次人事变动,是清川历史上最大的一次,也是改革开放这五六年来最大的一次,许多老同志都离开了原来的岗位,进了人大政协。地委要调整你到县政协去,我没有同意,我竭力推荐你担任政府常务副县长,进入县委常委。可地委推荐过来的名单是郭祥玉,排名在你之前,任常务副县长,这让我出乎意料。虽然在选举中你的票数多于郭祥玉,郭祥玉既有反对票,也有弃权票,但超过了半数,已被确认为当选。老邱,我知道,对这个结果,你心里肯定不好受,我也无法接受,但也得面对,要正确看待,这是地委的决定,我们只得服从接受。”
邱明泉老练地微笑了一下说:“龙书记,我从你和柳书记的电话里已知道了你的态度,感谢你对我的充分信任,推荐了我。我知道,我这个人在清川工作时间很长,也一直在领导岗位上。在领导位子上,就会有许多人为了自己的私事和利益找我帮忙,时间长了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许多人缘关系。清川的人都说我根基深,关系网大,影响面广,有这样那样的议论,但我从未干过违背党性原则的事。我知道,这也给我带来了不好的影响,加上儿子不争气,犯了罪,这也从一个方面加深了对我更不好的看法。对地委的决定我没啥意见,但把一个心思太重,心计太多,让人琢磨不透,对工作从来不冷不热的人,放在常务副县长的位置上,这合适吗?这会不会影响将来政府的工作,带坏一大批干部?”
龙千里对邱明泉说的这些话和后面的那些发问有着自己的理解和判断。虽然邱明泉在最想说的人面前说出了自己从来不愿说的话,也算是一种内心表白和对自己的一种澄清,对地委推荐的政府组成人员有他自己的看法,对郭祥玉有着个人的意见,这也从中看出邱明泉没有丧失基本立场和对工作的起码态度,但这毕竟是因为牵扯到自身利益不得不表现出的一种态度。龙千里清楚,像邱明泉这种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伤及别人,更不会指名道姓地直接说出某个人的阴暗与不足。但作为一个领导干部,邱明泉这些年来虽然尝到了左右逢源、游刃有余的甜头,却也在关键时刻尝到了他在社会上和群众中未能得到较好口碑的苦头。他在得到中失去了应有的得,也在失去中得到了不应有的失。这在关键时刻就成了别人指出的硬伤与污点。龙千里想到这,终于把他与柳成林通话时的一些话说与邱明泉:“我在向地委推荐你的时候,柳书记明确地指出三点,一是你的年龄偏大,二是你在清川的一些影响,三是儿子对你的影响,这些地委不能不考虑。但主要是按上面的要求,解决干部队伍老化、知识偏低,干部年轻化的问题。”
邱明泉沉思了一会说:“这个我没意见,但只讲年轻化,不讲德行操守和能力,也太绝对了。”
龙千里说:“这个我也提出了我个人的意见,但柳书记说给年轻人给机会,给位子,让在实际工作中锻炼、改造、转变、提高。事情已经这样,你也别太在意这些了,都是工作,干好自己分内的事,你和我都要站好最后一班岗。你在商贸战线上时间太长,这个对你有影响,我建议你搞搞农业,农业是我们工作的重中之重,农业和农村改革,是我们今后长期面临的主要工作。我希望你放下包袱,我们共同把清川的农业农村工作抓好,抓出成效。”
邱明泉问:“那让谁分管商贸口?”
龙千里说:“就让郭祥玉分管吧,这是地委柳副书记的意见,人事财贸,由常务副县长管。”
邱明泉说:“怎么连分管的工作也要管?一杆子插到底,这不太好吧。”
龙千里沉着脸说:“算了,不说这些了,说起来让人憋气。你还是尽快接手工作,把农业和农村工作抓起来。当前首要抓扩大小麦种植面积,推广示范新品种的引进,提高单产,增加全县的小麦产量。”
邱明泉说:“龙书记,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吗?柳书记为啥直接插手安排郭祥玉的工作?这里面有没有郭祥玉在背后做工作的因素?要不柳书记对郭祥玉咋就这么上心呢?上次他来清川还问过郭祥玉的情况。”
龙千里说:“大院里私下议论这件事,我不是不知道。郭祥玉在地委党校学习期间,结识了什么人,跑的什么路子,我们无从知道。但地委分管组织的副书记直接插手这事,我是无法阻拦的,虽然谈了我的个人意见,但还是无法改变,官大一级压死人呀。算了,不说了,你还是尽快进入角色,与邢佳配合好,把全县农业和农村工作抓起来。”
邱明泉略迟疑了一下说:“龙书记,我可听说槐川和北店两个公社的个别农民不种地,在承包地和自留地里栽上了果树,你知道这情况吗?”
龙千里诧异地看了一眼邱明泉,问道:“有这样的事?”
邱明泉说:“槐川的公社书记金庆钟找我要化肥,偷着给我说的。金庆钟说他们公社人多地少,他持支持态度,让农民大胆试,看收益,与种粮作比较,看哪个经济效益好。”
龙千里沉默了一阵说:“这可是个新情况、新事物,你让农业局的邓九成去了解一下,看农民是怎样想的,为啥要种果树,几年内能见到效益?”
邱明泉问:“龙书记,你是不是又有了新想法了?”
龙千里说:“这是个新事物,也提醒了我,单一的种粮路子是很窄。农民没出路,就是个种粮吃饭缴公粮卖粮,现在农民自己想办法种果树,有他一定的道理。”
邱明泉说:“那行,我让邓九成去了解。”
这时,夏明远推门进来了。夏明远穿一套笔挺的蓝华呢西装,龙千里看到后笑着调侃说:“新任县长穿起了西装呀,思想解放,就应该这样,有时代气息。全县人看到你这个县长穿起了西装,就能从你身上看到你这届政府是否思想解放了。”
夏明远笑着说:“龙书记,你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厉害呀。不但我穿西装,我希望政府的班子成员都穿西装。老邱,你也穿起来。”
邱明泉笑着说:“我还是算了吧,中山装也不错。”
夏明远说:“那咋行?政府班子成员都穿起了西装,就你一人穿个中山装,显出你守旧保守,你真要被别人认为守旧保守吗?”
夏明远一句话说得龙千里和邱明泉笑起来。邱明泉笑着说:“没那么严重吧,一件衣裳能看出一个人的思想解放还是保守?”
夏明远说:“那可不一定,衣着外表也反映出一个人的思想意识和精神追求。你看现在社会面貌变化有多大?各式各样的服装穿出来了,高跟鞋、喇叭裤、烫发头,满大街都是,中年妇女都烫起了头,穿上了高跟鞋,私人铺面搞的比公家的还灵活红火,小商品市场要啥有啥。这才有几年,变化太大了,这都是龙书记思想解放,力推开放市场的结果呀!”
邱明泉这时才明白夏明远说话的真实含意。政府分设,夏明远成了县政府一把手,当了县长,又是当然的县委副书记,县上的二把手,在心情分外愉快中透出志得意满,还在说话间不忘恭维龙千里。这咋跟几年前龙千里搞生产承包责任制时,在动员会上持不同意见的夏明远判若两人?看来,人都是变色龙,哪方面有利于自己就迅速转换角色,就迎合靠拢到哪方面,这是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邱明泉听罢夏明远的说笑,站起身开玩笑说:“听夏县长这么一说,看来我还真得做套西装穿穿,要不不是守旧就是落伍者。你们谈吧,我去找邓九成,落实龙书记安排的事。”
邱明泉走后,夏明远坐下来向龙千里汇报说:“龙书记,有两件事目前恐怕要尽快解决。”
龙千里问:“哪两件事?你说。”
夏明远说:“一件是给小商品市场尽快选择新址的事,个体户反映很大,他们说刮风下雨,风吹日晒,货物曝晒雨淋没有遮挡,早上搬来,晚上拉走,很不方便。一件是尽快成立个体协会的事,根据工商所统计的数字,光小商品市场的个体户已发展到了六百多户,现在用的这个场地已经容纳不下这么多的摊位,因为争地方、抢摊位,打架骂仗的事情经常发生。还有,县内的小偷与外地来的盗贼经常混迹于市场中,亟待解决治安问题和自身管理的问题,应尽快成立一个个体协会,让协会把这一块管起来。”
龙千里在办公室踱着步说:“选新址的事,我一直在考虑,就是没想好往哪儿选。前两次搬迁就是因为发展太快,容纳不下,从上关街搬到新马路两边新开辟的地方。后来又容纳不下,影响交通,重新征了北峰大队的五十亩地。看来,我们的眼光跟不上形势发展的步伐。这次选址一定要超前,把该考虑的因素都考虑在里面。”
夏明远说:“我同意。龙书记,你是咋考虑的,我去实施。”
龙千里说:“首先要避开绕着城区转的思路,尽量在城区以外找块开阔的地带,不受房屋建筑的影响。第二,向个体户集资,建设永久性商铺,接通水电,硬化通道和路面。第三,让财政局筹备征用土地的费用,按一百亩用地的费用筹备。另外,你说的成立个体协会的事,我看很有必要,我给你推荐个会长人选,这人叫姜春山,原是城关公社南桥大队一个小队的队长,土地承包的时候,就是他首先大胆把地分到户的,市场放开后,又是第一批在上关街大胆摆摊子的。这个人思想灵活,有胆识,也有创劲。”夏明远说:“龙书记连这些都了解得这么清楚?”
龙千里说:“可别小看这第一批摆摊子的人,我大胆放开市场,搞活全县经济的思路,就是在这些人的启发下才推开的。上关街刚出现摆摊子的现象时,市管会的人反映管不管,我让他们把这事先放一放再说,然后到上关街去了解情况,问的就是这个叫姜春山的人。这个人的脑子活泛,不简单。”
夏明远说:“那行,就把这个人确定为个体协会会长的人选,其他人选由工商所和姜春山推荐。”
龙千里说:“先成立个体协会,然后再选新址。到时候就让协会里的人跟我们一道去选新址,他们可以代表整个个体户,这样也能考虑到他们的实际意见,免得在选址上出现不切实际的情况,闹得个体户意见很大。”
夏明远说:“那好,回去我先安排成立个体协会的事,然后再考虑选址的事。”
龙千里说:“要尽快办,不能拖。”
夏明远站起身说:“知道了,我就去筹备。龙书记,成立大会上你是否讲个话?”
龙千里说:“讲,要讲,要把县上大力发展商贸流通业,以农促商,以商促农促工的思路给个体户们讲清楚,这是我们今后不变的发展方向。不但不变,而且要放开手脚大力扶持发展,走农工商协调发展的路子。”
夏明远说:“那好,我就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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