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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春山挨揍


姜春山开完会回到市场上,他和另外两名副会长商量后,开始分头通知每户个体户集资建市场的事。通知的过程中,有的个体户积极响应,愿意缴钱;有的哼哼唧唧没明确表态;有的问这问那提出许多理由与疑问;有的反应强烈,提出他们已缴了四五年工商管理费和税费了,让县上用这些费用去建市场,这次集资他们不缴;有的甚至出言不逊,一通谩骂。姜春山和两名副会长把这些意见集中,记下了愿意缴的、不情愿缴的和没明确表态的,三人来到工商所,把情况反映给所长。所长是个老税务,为了加强城区市场监管和小商品市场的管理,从税务局的财税股调任到工商所。所长听了三人的情况反映后,想了想说:“下午,下午通知每个个体户到工商所开会,我给他们说。不来开会的等于自动放弃集资,无权登记铺面,责任自负,这个话一定要给每户人讲清楚。”

三人回来后,分头给每个摊位的摊主通知,把所长交代的话向每个摊主讲了一遍。

到了下午开会的时间,工商所的院子里已经聚了不少人,绝大部分人都来了。办公室的门前只摆着一张桌子,三把椅子。所长端着个罐头瓶的杯子,塑料线绳编织的套子套在杯子上。所长居中坐下后,姜春山和副所长左右坐下。所长清了清嗓子开始慢声慢语讲开场白:“通知大家来,开个会,耽误大家一点时间,目的就是集资建市场的事,这个事个协的人已给大家通知。从反映上来的意见看,有赞成的,有反对的,也有找理由搪塞的,还有出言伤人的。”

这时人群中有人喊:“我们每年都在缴费,还要啥钱?”

“就是,建市场是县上的事,总拿我们开刀,早出晚归,风里雨里,挣两个钱容易吗?”

老所长呷了口茶接上说:“是你们说,还是等我说完了你们再说。”

院子里静下来,老所长接下来说:“大家可能没弄明白,建市场是为你们个体户着想。往小里说是为你们服务,解决你们刮风下雨一身土一脚泥、拉货搬货不方便的问题。往大里说是县上为了扩大市场规模,繁荣城乡经济,促进商贸流通更快更好发展的问题。有人说,建市场是县上的事,从这几年你们缴的工商管理费和税费中去拿。你们应该知道,第一次租南桥大队的地,县财政缴租地费多少钱?每年三十万,缴了两年。第二次市场搬迁到北峰大队的河滩地,租地五十亩,每年缴租地费五十万。这次征地九十亩,每亩征地费五万,共四百五十万,每亩地赔三年的益,一亩地按五百斤小麦赔偿,九十亩土地按市面价,一斤小麦四毛六角算是多少钱,大家去算这个账。”

所长看了一眼整个院子,蹲着坐着站着的人静静听着,所长接着说:“我是跟你们算账,讲道理,讲市场建成的好处。让你们集资建市场也是为了你们,你们中有些人说让县上全部拿钱建市场,我是从财税局调过来的,我知道,县上没那么多钱,税源有限,咱是个穷县。这次为征地县上要拿四百五六十万,可能要推迟发放全县职工的工资,你们可以去想,为了啥?有些人不愿缴、搪塞、找理由,只想着自己。不缴也可以,责任自负,一旦市场建成,市场搬迁,新铺面登记没你的份,到时不要抱怨我今天没说清楚。我还要告诉大家一件事,县上已决定,被征地的仁贤、北峰两个大队的几十户农民有优先登记、优先挑选新市场铺面的权利,为啥?因为他们为建新市场牺牲了自己的口粮地,县上要为他们找个生存的活路。从今天开始,不准备登记缴款或最后没抢上铺面的人之后别抱怨后悔。下来愿意缴款的人先到办公室登记,由工商所开据市场建设集资的单据,你们拿上单据到财税局去缴集资款。再没啥,散会。”

经所长这么一说,下面的个体户“嗡”地一声议论开来,没有一个要走的意思,姜春山站起身趁势大声喊道:“大伙想清楚,趁早登记,别瞻前顾后,私心太大防闪了你的腰,到时连后悔药都没得吃,我和个协的人带头登记先缴。”

说完,姜春山叫上个协的两个副会长进了办公室去登记,后面紧跟着一帮人进了办公室,院子里的人个个等着陆续去登记。所长的一席话把所有的人给说得有口难言,每个人都算计着自己的得失进退,这些年摆摊子一年的收入只有自身最清楚,一年一个万元户不在话下,只不过每个人蒙头发大财,从不露富而已。清川人自古有做生意的传统,但又个个谨慎内敛,从不张扬,这是祖祖辈辈留下来的家训遗风,是从娘胎里带来的。

这几年摆摊子,虽然起早贪黑,风里来雨里去,拉货卸货早出晚归很麻烦,但腰包鼓起来的甜头和每晚在家里数钱的感觉,只有自己最惬意,要让每个人放弃不去摆摊,没有一个情愿的。况且,缴三千元集资款,自己拥有永久的使用权,那等于铺面永远是自己的,谁不会算这个账?结果,前来开会的个体户全都登了记,拿着工商所开出的单据到财税局去缴了集资款。

姜春山回到家里,把今天的情景给正在厨房和面的妻子一学说,妻子春花装出没好气地说:“你就是个二百五,几百人的事,你那么出头露面、跑前窜后地做啥呢?没油没盐,没益没润,光惹得挨骂。”

姜春山说:“看你说的,我是个协会长,我不为大家跑,谁愿打这个头?再说,建市场也是为了大家,眼看着现在的这个市场不能弄了,脏乱差不说,早出晚归,拉上个架子车装哩卸哩多麻烦?每户人一辆架子车,光架子车摊子上就有五六百辆,占了多少地?现在县上要建新市场,修固定的铺面,修成以后再不把货拉来拉去了,还遮风挡雨,省去多少麻烦,你咋连这个辨不来?缴三千元算啥?还不是为了自己?”

春花揉着面说:“我不是心疼那几千块钱,大家缴,咱们也缴,我是让你少操那份闲心,少惹人看不顺眼。”

姜春山说:“没啥,为大家服个务,不图说好。我当队长的时候,也没多计几分工,倒是多操了几年秋种夏收的闲心,多给社员分几个红,也不是好好的过来了?”

杜春花带着气说:“你这个人真个是木头圪瘩,市场开放这几年,你没觉得人都变了,心思不正了?光摊子上打锤骂仗的事还少?为了支个帐棚说翻脸就翻脸;摆个货为了争一点地方就骂仗;你卖货快,生意好,隔壁的人就瞪眼不言喘,冷言冷语,你没听到看到?现在你看咱们巷子里,以前家家早上出来洒水扫巷子,这家忙着没出来,那家帮着给你全扫了。现在咋样?没有一家出来洒水扫巷子的人了。以前五月五、八月十五,家家互相送粽子端凉粉,现在有吗?人情越来越寡淡了,你还充好人往前跑,谁说你为大家好?说不准有些人以为你在为自己捞好处哩。”

姜春山笑着说:“你连这些都看到了?你真会观察联想。”

春花说:“缩头的椽子耐孽,先下锅的油饼肯焦。我看你尽量少管些闲事。”

姜春山说:“你真个是女人见识,个协就是上情下传,下情上传,给大家跑个腿,帮着管个市场,我的这个个协会长还是县委书记点名选上的。咱不为其他,也要为县委书记看上咱出一份力,别人想说啥看他咋说去哩,管球他!”

集资款缴到第三天的时候,有一大群人来到了市场上,一路打听过来,来到了姜春山摆货的摊子前,八九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上来撕着姜春山一阵推搡,一个打头的劈头盖脸就问:“狗怂的你,谁让你领着人到我们地里征地建市场的?你咋不领到你们大队的地里去征地哩?”

其余的人喊道:“把我们的地征光了,肥了你们,我们吃啥恰?女人娃娃谁养活?”

春花看到这阵势赴上前,朝着撕住姜春山衣服的两个人脸上一阵乱抠,那两人脸上顿时留下几道血印。其中一个抬脚朝春花腰上就是一脚,春花被踹翻在地,紧跟着三四个人拳打脚踢,把姜春山打翻在地,恨恨朝姜春山腰间屁股猛踏了几脚,骂骂咧咧地走了。这时,个协的另一名副会长领着工商所长和两个管理人员赶到,春花哭天抢地坐在地上谩骂,姜春山斜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工商所老所长让人找来架子车,叫上隔壁摊子的两名个体户,把姜春山抬上架子车,送往医院。春花也不管了摊子,一同赶往医院。

到了医院,门诊上的大夫检查了一阵,让送到放射科拍片。片子拍出来一看,断了两根肋骨,得住院治疗。春花在楼道里一阵哭闹,老所长上前安慰说:“你别急,伤了筋骨,内脏没伤着算万幸。到底为啥事打人?”

春花哭着说:“还不是多管闲事,把人惹下了?”

老所长问:“为了啥事?哪里的人寻上门来打人?”

春花说:“不认得,像是北峰那边的人,说是春山领着人把他们的地征了,他们没了活路,找春山算账。”

老所长气愤地说:“才把屁放下了,征地建市场是县上的事,也不白征,给他们补偿赔益了,跑到市场上打人来了,还没王法了。你别急,打人的人你认下了?”

春花说:“见了认得,三四个拳打脚踢,咋那么心狠呀!”

老所长说:“认得人就好,你先照看好春山,我马上去找公安局和县上领导。”

姜春山被送进了住院部病房,春花在病房里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姜春山骂道:“人勤没好兆,狗勤挨砖头。你以为你为大家选了个好地场,把人家的地占了,人家能放过你?你一头扎进醋坊里,寻的寻的倒糟(遭)哩,倒霉透了!现在你受疼痛,咱的摊子都不能摆了,其他的人在哪里?”

姜春山紧闭双眼,不管春花咋抱怨,就是不吱声。儿子姜峰和女儿小兰听到后赶到医院。姜峰看到他爸躺在病床上,问明情况后,怒气冲冲地说:“我非杀了他们不可!”就冲出门外。

姜春山睁开眼朝小兰喊道:“你还不去拦着他,站着做啥?让他去闯祸吗?”

说罢呲牙咧嘴地抱住了腰,小兰赶紧跑了出去。春花让站在一旁的那个副会长赶快去拦姜峰,她看着春山吊水。那个副会长也快步走了,春花骂着姜春山:“倒霉透了,都是你爱去多管闲事惹的祸!”

老所长去了趟公安局,给老相识武静波把摊子上打人的事说了一遍,武静波领着老所长来到了县政府,把事情的前后原委向夏明远作了汇报。夏明远阴着脸对武静波说:“让你们的人先到仁贤北峰两个大队去调查了解,弄清楚哪些人去了市场上,哪些人参与了打人,参与打人的人先拘留,后视情节轻重,该抓的抓,该捕的捕,医疗费,看护费,误工费由打人者承担。这事我马上向龙书记汇报,这事影响到全县的改革大局和经济顺利发展的问题。”

姜峰回到家,在柴房找了把斧头别在后腰裤带上,正要出门,小兰赶来把姜峰堵在大门口。小兰问:“你干啥恰?”

姜峰气冲冲地说:“我找狗日的去算账,人没白打的。”

小兰堵在门口问:“你找谁去算账?你看到谁打了咱爸?几个人打的?”

姜峰说:“我到仁贤北峰去打听,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让开!”

小兰说:“你气势汹汹地去,一股杀气,谁不见了你就躲?谁敢招惹是非?你能问个啥?你是南面人,人家都是北面人,谁向着你?”

姜峰说:“那咱爸就让人家白打了?肋肢都打断了,你忍心受着?”

小兰说:“你忍忍吧,工商所的老所长已经到公安局报案去了,公安局会管的,你这样怒气冲冲地去,把事情弄大,伤了人,出了人命,还不把爸爸气死在病床上,你自己也得蹲班房。”

姜峰一把撕扯过小兰,夺门而出:“我管不了那么多,你能忍,我咽不下这口气!”

小兰撵上去,一把抱住姜峰。这时从巷子里走出两个邻居,问明了情况后都劝姜峰先忍一忍,等事情弄明了再说,这样没头没脑冲动地寻的去,把人误伤了,惹下麻烦不说,还给医院的老爸灾上加灾,到时后悔来不及。这时个协的那个副会长也赶来了,小兰拦姜峰的时候,摸到了姜峰腰间的斧头,一把抽出来,和个协的副会长拉着姜峰回到了院子里。小兰和那个副会长劝说了半天姜峰,姜峰平静下来后,副会长如释重负地回去了。小兰问姜峰,这事冷静下来处理好、还是冲的去砍倒几个人,出气把事情弄大好?那能解决啥问题?小兰看到姜峰静下来一个劲地抽烟,便问:“你是到医院去,还是收拾摊子去?”

姜峰低着头说:“我去,我收拾摊子。”

小兰说:“那好,我去医院看爸爸,你千万别没脑子的去找事,这事没完。爸爸是为建市场挨的打,下来我去找工商局,找公安局,找县上,不能就这样算了。”

姜峰站起身说:“你去找,我也去。”

小兰说:“你去干啥?跟人家嚷仗还是打架呀?”

姜峰说:“我是男人,爸爸让人打了,儿子窝在屋里屁都不敢放,算个啥?”

小兰说:“那好,你去可不能骂仗,得听我的。”

姜峰再没说啥,出门收拾摊子去了,小兰去了医院。

过了三四天,武静波来到县政府找夏明远,汇报打人事件的调查进展情况。武静波汇报说:“根据我们详细的调查了解,去市场寻衅闹事的共有二十四人,仁贤大队九个人,北峰大队十五个人,是相互串联去的年轻人。事情的起因是征地放线的时候,规划出来了一条十八米的路,路两边道牙加人行道又各扩出八米,总共二十六米,把附近十几家人的院规划在里面了,要拆除。他们不同意,找到大队,大队书记说这是县上弄的,个协找人看准的地方。因此,这些人寻到市场上找个协的人出气。”

夏明远问:“找到打人的人了吗?”

武静波说:“人都一个个排摸找到了,一共五个人参与了打人,全都带到了局里看管着。”

夏明远说:“这事我已向龙书记做过汇报,龙书记就等你们调查了解的结果哩。我看我们俩再给龙书记去汇报,看龙书记有啥指示。”

夏明远觉得,这事可不是一个县长能擅自提前作决定的,牵扯到抓人坐牢判刑的事可不是一般的事情,应慎重对待,最好让一把手定夺,而且只能是龙千里定夺。

俩人离开县政府,来到县委。龙千里在房子里正与邱明泉、邢佳商量事情,看到夏明远和武静波进来,停下了说话,开门见山就问:“调查得咋样?”

夏明远让武静波汇报了情况,龙千里沉默了一阵说:“依法依规,按打人的事实轻重,分清主犯和从犯,该拘留就拘留,该捕就捕,该处罚就处罚,该赔偿就赔偿,不可纵容。让打人者得到惩罚,让受害者得以宽心安慰,得到赔偿,让目无法纪的人受到震慑,让老百姓看到法律的公正,这关系到改革发展的大局与社会稳定。”

龙千里转脸又问武静波:“你们是咋考虑的?有啥具体意见?”

武静波说:“这个再没说的,依法依规办案。夏县长之前也指示,依据法律,该抓的抓,该捕的捕,赔偿受害人的医疗费、住院费、看护费和误工补贴。”

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吵嚷声,吵嚷声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大,劝说阻拦的声音与吵嚷声交织在一起。从吵嚷声中已能听出来是为打人的事而来,房子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几个人都把目光转向了龙千里。龙千里转向武静波说:“你让办公室的人安排来人到会议室等候,你和夏县长去,告诉他们县委和政府对这次打人事件的态度,以及依法处理的措施和赔偿办法。”

武静波起身出去了,吵嚷声渐渐低沉到消失。龙千里让夏明远和武静波去处理这件事,俩人来到会议室,会议室里姜峰姜小兰等七八个人坐着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夏明远和武静波坐在对面,夏明远扫了一眼来人问:“你们都是姜春山的家属吗?”

姜峰鼓着脖子说:“有家属有亲戚。”

夏明远说:“我叫夏明远,身旁这位是公安局长武静波。首先对姜会长被打表示深切的慰问,对你们家属深表歉意!”

姜峰气鼓鼓地说:“我爸为你们的公事被打倒快一星期了,到现在无人管无人问,打人者还逍遥法外,这算啥世道?还有没有王法?”

姜小兰说:“县上让我爸当会长,我爸为建市场的事,为集资筹款的事,为市场治安防火防盗的事,为调解市场纠纷的事,跑前跑后,从不计较个人得失,得罪了不少人。这次被打,还不是因为他领着县上领导看上了人家的地引火烧身惹的祸?肋肢都打断了,浑身青一块紫一块,人躺在医院里,县上咋就没人管没人问?我们今天来是要县上有个说法,这事县上管不管?打人者能不能绳之以法?”

夏明远说:“你们的心情我完全理解,对姜会长我们肯定会慰问,对打人者肯定会追究法律责任,这两点请你们放心。参与打人的人公安局已全部捉拿到案,现正在仔细核实调查,待问题核实调查清楚了,按法律规定,一定严办。”

武静波接上说:“就是,这一点请你们放心,我们按程序正在逐个排摸,待调查排摸清楚谁是主犯,谁是从犯,一定会作出公正的处理,到时候我们还会到医院姜会长那儿核实情况。”

姜峰鼓着气说:“那我爸就白打了?医疗费,住院费谁出?”

姜小兰说:“耽搁我们摆摊子,全家人陪着看病人,这工钱谁来掏?”

夏明远说:“你们提出的这几点,龙书记已作出了指示,医药费、住院费、误工补贴,一概由打人者承担,你们不必担心。下来看你们还有啥要求。”

姜峰看了一下姜小兰,姜小兰突然说:“还有就是把我爸的那个会长取了,受气看眼色,落不了好,一天为别人的事,为市场上的事,跑前跑后,耽搁摆摊子不说,还挨骂挨打,我们划不来。”

夏明远笑着说:“这个可不好办,你爸的会长是个协成立时大家投票选出来的,县上可不能随便换,也无权换,那要通过个协理事会讨论后,投票决定。这个你们就再别有太多想法,虽然个协会长是义务为大家服务,没有任何报酬,但那也不是随便找个人顶上去就能换的,那主要还得看一个人为市场做出的贡献、德望品行和为大家办事的热心。姜会长是县委龙书记点名推荐的人选,咱们县小商品市场能发展到今天这个规模,就是靠像姜会长这样第一批冲破禁区的个体商贩带头,才有如今这么个规模的。县上对姜会长的工作是充分肯定的,也是热情支持的,要不龙书记怎么会迅速作出严肃处理这件事的重要指示呢?这不仅是对姜会长个人工作的支持与肯定,也是对打人事件尽快作出公正合法的处理,给受害人有个公平合理的交代,更是为保证全县改革发展大局,加快商贸流通顺利发展,更好地建设小商品市场作出的重要决定。你们来县委的时候,我们正在研究这事的处理办法,中间被你们的吵闹声打断,龙书记了解后,迅速作出决定,让我们来接待你们,告诉你们县委的决定。现在,你们回去把这个决定告诉姜会长,让他安心静气地养伤,县上会依法依规做出公正合理的处理,并派人马上去慰问看望姜会长。”

姜小兰听完夏明远的一大段话,似乎再说不出来啥。她看了看姜峰和一块来的亲戚,站起身说:“那好,我们等县上的处理结果。如果不能尽快处理,合法公正地处理,我们还会来找的。”

一行人起身离开了县委。姜峰在路上担心地问他姐:“姐,你说这是不是糊弄咱们?光说得好听,推着不管,罚上些钱,不了了之咋办?”

姜小兰说:“县长表的态,书记做的决定,人也全抓了,能不作处理全放了?我看不会,咱们就等结果,没满意的结果,咱们再找。”

半个月后,处理结果出来,直接参与打人者按情节轻重被判了半年到一年半不等的刑,处罚了各种费用,事情得到了平息,姜峰和姜小兰也再没说啥。姜春山被打所得各种费用经由公安局转到了姜春山手里,分管财贸业的副县长郭祥玉,带着公安局、工商所、个协的人到医院慰问了姜春山。

但是,这件事刚处理完,另一件事又引起了风波。为进入市场在另外两处规划的道路放线时又受到了涉地涉院农民的阻拦。涉地涉院农民二三十人找到城关公社,公社书记赵满仓这次吸取上次的教训,没有同上次那样,再找公安局的民警驱离关门,被龙千里批了一通。而是打开会议室,让所有人坐到会议室,添茶倒水,倾听这些农民的意见和要求。赵满仓把这些意见和要求归纳后,直接反映到龙千里跟前,龙千里又组织相关人员开会。会上,夏明远说:“建设市场,规划进出通道,这都是县上既定的方针政策,咋能叫一些人阻拦,提出那么多无理要求,不让放线?上次征地,县上就已充分考虑到了群众的利益,让步很大,这一次再不能让群众胡搅蛮缠,影响市场建设。我看让城关公社多做群众工作,让群众以大局为重。建设市场,发展商贸流通,繁荣城乡经济,都是为经济建设服务,一切都要为经济建设让路。舍小家,顾大家,这也是为全县人民脱贫致富,尽快走出贫困做贡献嘛。”

夏明远这么一说,像定了调子,其他参加会议的人面面相觑,不好说啥,都把目光转向了龙千里。龙千里眼睛扫了一下大家问:“大家还有啥意见,都说说。”

参会的人都低头沉默,赵满仓终于按捺不住说:“开路、占地、拆房院,不赔偿怕说不过去,总得按拆房占地的多少补偿给社员,要不真的很难做工作。”

夏明远说:“这个当然,赔偿当然是要赔的,但不能无原则地退让,县上也没多少钱。”

郭祥玉马上接上说:“就是,财政上确实困难。上次征地就补偿出去四五百万元,咱们是财政穷县,穷县就得按穷县的过日子,不能穷大方,吃饭穿衣看家当,得按咱们的家底办事。当然,补偿的还得补偿一点,但要实际。”

郭祥玉自从担任常务副县长分管人事财税商贸工作以后,似乎比过去志得意满多了。位次的前移,分管着全县的人事钱财,又是政府二把手,说话比过去自认为受冷落、不被重视的时候有分量多了,心灰意冷的神色已烟消云散,连郭祥玉自己都觉得比其他县级领导有了底气和号召力。一些核心会议和重要会议少不了他参加,会上的讲话或意见也能按他揣摩出的心思和底气讲出来。尽管郭祥玉的许多讲话和意见,是以龙千里和夏明远的态度在迎合中调整变化,在察言观色中寻找着最佳的讲话姿态与观点,在官场的天平中随时变换着砝码。既附合支持这一方,又靠拢跟近那一方,没有明显的偏移与站队。

邱明泉分管农业,因牵扯到征地拆迁,也被通知参加。邱明泉从心理上就很难受自己从以前的革委会二把手降为现在的政府三把手,他之前有夏明远和郭祥玉。邱明泉看到龙千里把视线转向了他,他斟酌再三后说:“我觉得放线的事已被群众阻拦,就得实际一点,得考虑群众的利益和尽快打通通道的事,要不连建筑材料都运不到工地上,两方面要兼顾考虑。”

龙千里听了几个人的意见后说:“大家说的意见我觉得都不错,也符合我们县的实际,但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关键是如何根据县情既解决问题少花钱,又让涉地涉院群众满意不再阻拦,加快市场建设步伐。我们县是穷,正因为我们穷,才要有一股子创劲和开拓精神,把既定的事情办实办好,增加税收财源,要不要我们这些人干啥?让国家白养着?我的理解,我们干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老百姓的利益,不能因为县上穷就侵害老百姓的利益。所以说,谈到征地拆迁,还是要顾及老百姓的切身利益与他们的感受。我的意见,涉及征地的农民,政策与上次一样,每亩补偿五百元,赔三年的益;涉及拆迁院子的农民,除补偿给他们合理的拆迁费外,还要给他们优厚的政策,允许并鼓励他们在拓开的道路两旁自拆自建,修建铺面,把他们一并纳入市场规划的建设中,让他们在拆迁受损的阴影中尝到甜头,达到致富的目的,让他们觉得虽被拆迁了,但日子更有奔头。”

夏明远听了龙千里的话,感觉到刚才自己说的话有些过头,作为县长,怎能与百姓争长利、争毫厘而顾及政府的脸面?龙千里的思路与想法永远让人捉摸不透、跟不上趟。作为政府一把手,夏明远在龙千里的领导下,总想体现出某种潜在的独立性,然而在思路和方法上总是要随时调整到符合龙千里的思路上来,他说:“龙书记讲的这些我都同意,我们尽量在工作中多考虑群众的切身利益和他们的感受。下来让郭县长和财政局尽快筹措资金,给群众交代政策,兑现资金。城关赵满仓书记下去马上传达龙书记的这个政策决定,认真细致地做通群众的工作,不要让阻拦,尽快放线,开展工作,抓紧进度。”

夏明远当场转变态度,郭祥玉马上迎合说:“我下来就通知财政局,筹措资金。如果筹措不够,能不能向银行贷款?”

龙千里说:“我看这样,以县委政府的名义发个倡议书,号召全县职工捐资捐建,县级干部带头捐助一个月工资,科级干部捐助半月工资,一般职工多少不限。还可以给被拆迁的群众限定个时间,在规定的期限内,凡拆迁自建的每平方米补贴一百元,鼓励群众加快自拆自建的进度。”

郭祥玉说:“这办法好,号召全县职工都来为市场建设出一份力,也是在为自己的工资加一把薪,毕竟市场建成后能增加税收,保证工资的正常发放。”

郭祥玉分管财税,想的是自己分管的事,思路迎合转换得也足够的快。邱明泉再没说啥,毕竟自己在上面三人中分量最轻,况且,县委分管农业的副书记邢佳一直坐在那没插话。虽然邢佳从县委办主任一下子提成县委副书记,分管农业,但在许多场合都是三缄其口,从不随意插话,保持着低调服从的态度,显示着自己的谦恭与随和。邱明泉清楚,邢佳是在龙千里的伞罩下不愿、不想、也不敢随意发表自己的意见和看法的,他在提拔后的前期,努力把控着适中低调的尺度,为今后的蓄势待发聚积着能量。在这方面康怀礼就不行,康怀礼几十年来实打实的作风,让持不同意见的人就受不了,而且不分场合,不留情面,给人留下个虽经沧桑风雨,却依然故我的榆木疙瘩印象。

龙千里接下来说:“这事就这样定下,下来抓紧告知涉地涉院群众,尽快兑现政策,让群众心中有数,加快通道的放线开挖拓展。下来邱县长、邢佳和满仓留一下,商量农业方面的一些事情,其他领导回去后抓紧落实工作。”

邱明泉和邢佳留下来,俩人向龙千里汇报了最近的农业农村工作,邱明泉说:“城关仁贤、北峰两大队的蔬菜大棚已全都建起来了。社员按自己的想法,全都栽种上了辣椒茄子西红柿和黄瓜,估计能提前两到三个月上市,预计价格要好于晚熟的露地种的蔬菜价格。”

龙千里问:“上次我让你了解的南桥大队的农民种桃树的事,你问过了没有?”

邱明泉说:“问过了,我亲自跑了一趟,是一个叫李喜来的农民先在自留地种桃树开始的,后来把承包地全种上了桃树,今年全能挂果。根据他本人的估算,应该比种植粮食作物收益好。”

龙千里问:“公社里啥意见?”

邱明泉说:“我问过公社书记金近钟,他持支持等着看的态度,不申张,不制止,看后来的收入。他有个明确的态度,南桥人多地少,人均不到六分地,就那点地养活人,根本不够吃。”

龙千里问邢佳:“你怎么看?”

邢佳沉吟了一下说:“以前是以粮为纲,地少的生产队都饿肚子,不够吃;现在开放搞活,搞多种经营,在耕地上种经济作物,增加农民收入,这应该说符合当前的政策和农民的切身利益,应予以重视支持。”

龙千里又问赵满仓:“你觉得咋样?”

赵满仓粗声粗气地说:“这没啥说的,应该放手让社员去搞。以前割资本主义尾巴,现在让搞活经济,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这符合上面的政策。”

龙千里笑着说:“看来你们也理解了上面的政策,能跟上时代步伐了。那好,南桥大队率先在全县栽种果树的事,我们应予以大力支持与肯定,并且鼓励川道河谷地区的农民都应行动起来,积极栽种果树。有钱有粮,心中不慌。让园艺站的技术人员,组成工作队,深入到川道地区,上门给农民讲解种植果树的好处,并指导栽植技术。还可以组织川道河谷地区的农民到南桥去现场参观,只要川区的农民想通了,发展经济林就有希望。这件事,邱县长和邢佳要亲力亲为,集中精力抓起来,争取一到三年,使川道地区都栽种上果树,让农民在三到五年内尝到甜头。”

会后,邱明泉负责南片,邢佳负责北片,在川道地区开始了全面推广栽种果树的热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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