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捧杀


闫埠贵正端着个掉了瓷的搪瓷缸子在屋里坐着,脑袋里不断的盘算着这个月剩下的粮票该怎么分配才能撑到下月初。

正琢磨到去哪里开源的时候,一抬眼就看见闫解成推门走了进来。

那双藏在镜片后的小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褶子都笑深了几分。

自家麒麟儿回来了,不知道他学校发不发粮票啊,要是发的话,吃不完是不是就可以支援一下家里了。

“老大?你怎么回来了?学校放假了?”

他忙不迭地放下缸子,迎了上来,语气里充满了开心。

大儿子如今可是他在院里最大的脸面,是行走的“光宗耀祖”招牌。

“嗯,周六下午没课,明天就得回去,这不上课一周了吗,回来看看,以后可能就只能放长假回来了。”

闫解成把那个旧书包放在床铺上,语气平淡。

杨瑞华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在围裙上擦着手。

“老大你吃饭了没?你这回来也不早点说,都没给你带晚饭。”

都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自家这便宜老娘的抠门和闫埠贵真的是一脉相承。

自己大儿子放假回家,不说主动给做点,先直接说家里没有晚饭了。

用现代的话说,就是这样的家庭让人太窒息了,所以自己还是早点买个房子去吧。

现在自己把户口迁到了四九城大学,虽然没有给自己户口本,但是作为集体户口的证明,给了自己一个户口卡,作用等同于户口本。

自己有这个户口卡可以买个小房子,并过户到自己名下。

至于你手这个时期不能买卖房子?

那我朋友赠送我一套房子,没有问题吧,我赠送我朋友钱也没问题吧。

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既然杨瑞华这么抠,闫解成也没啥好说的,只能闷声回答。

“在学校吃过了,你不用给我做了。”

闫解成虽然不吃,也不能让杨瑞华不知道这个事,

但是杨瑞华像是没听明白闫解成语气里的嘲讽,只是点点头又出去忙活了。

闫解成看着这样的情形也有点无奈,人家根本不接招,只能目光扫过屋里。

闫解放正蔫头耷脑地趴在八仙桌上,对着本数学作业运气,听见他进来,抬起头,那眼神里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哀怨和委屈,还有一丝敢怒不敢言的憋屈。

小眼睛直勾勾地射向闫解成。

感觉如果不是打不过自己大哥的话,现在都要上来和闫解成打一架了。

闫解成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这老二又抽什么风?我招他惹他了?”

他懒得搭理这半大小子,径直走到水缸边舀了勺凉水喝。

晚饭依旧是老样子,能数清米粒的稀粥,掺着明显麸皮的窝窝头,一小碟黑乎乎的咸菜疙瘩。

闫埠贵吃饭前照例进行他那套精准的食物分配程序,几个人都是平分的。

闫解成是突然回来的,就真的没有给他分配晚饭。

看着他们吃饭,闫解成感觉有点无聊,和老两口打个招呼,就想回自己那屋躺会。

可闫埠贵哪里肯放过这个展示优秀成果的大好机会?

三口两口把窝头塞进嘴里,因为吃的太着急,差点噎住,赶紧喝口高沫顺顺。

等缓个差不多,他一把拉住闫解成的胳膊,直接往外走。

“老大,刚吃完饭别急着躺下,积食。走,跟爸出去坐坐,院里凉快,也跟街坊邻居们说道说道大学里的新鲜事儿,让大家也长长见识。”

闫解成心里跟明镜似的,这老抠门哪里是想乘凉,分明是想拉他出去装转13,满足他那点可怜的虚荣心。

他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自己也确实想看看,上了大学之后,院里这些牛鬼蛇神对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知己知彼,才能更好地在这院里立足。

虽然他已经决定以后少点回来了。

“行吧。”

他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跟着闫埠贵走出了屋门。

夏末秋初的傍晚,天气已经没那么闷热。

四合院的前院里,吃过了晚饭的男男女女们,摇着蒲扇,搬着小马扎,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孩子们则在人群缝隙里追逐打闹,一派市井生活气息。

闫家父子一出来,立刻就成了焦点。

原本嘈杂的议论声低了下去,几乎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射过来,带着好奇和探究,或许还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哟,老闫,解成回来啦?”

“解成,大学生活咋样啊?听说顿顿有白面馒头?”

“大学里头都学啥啊?是不是天天念洋文?”

七嘴八舌的问题抛了过来。

闫埠贵挺直了腰板,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光彩,仿佛这些问题是冲着他来的。

他矜持地推了推眼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把目光投向闫解成,那意思很明显,儿子,该你上场表演了,给你老子长长脸。

闫解成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面上还是维持着略带腼腆的表情,挑着一些能说的,无关痛痒的校园见闻回答了。

比如课程很多,老师很严格,图书馆书很多等等。

他语气平和,既不炫耀,也不过分谦卑,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而沉稳的声音插了进来,是易中海。

他不知何时也搬了个凳子坐在了人群外围,此刻正摇着蒲扇,脸上带着一种长辈特有的欣慰笑容。

“要我说啊,解成这孩子,打小就看出来有出息。”

易中海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瞧瞧,这才上了几天大学,说话办事,这气度,就跟以前不一样了。稳重,大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闫解成身上,语气愈发语重心长。

“解成啊,大学是培养国家栋梁的地方,你能考进去,那是你的造化,也是咱们全院的光荣。

到了那里,就安心学习,努力进步,争取以后留在城里,分配个好工作,为咱们国家做出更大的贡献。

院里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以后就不用你操心了,有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呢。你这前途,远大着呢,可不能被咱们这小院子给绊住了脚。”

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表面上全是夸赞和鼓励,期盼他鹏程万里。但听在闫解成耳朵里,却品出了另一番滋味。

这易中海,话里话外就一个核心意思,你小子出息了,以后是天上的云彩,就好好在天上飘着吧,千万别再落回我们这四合院的地面上来了。

他这是生怕自己大学毕业后又回到院里,打破他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挑战他一大爷的权威呢。

捧杀,这是赤裸裸的捧杀。

把他捧得高高的,然后让他远离南锣鼓巷95号的权力中心。

闫解成心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老家伙,算计都算计得这么道貌岸然。

他脸上不动声色,甚至还配合着露出一丝受到鼓励和鞭策的表情,点了点头。

“谢谢一大爷鼓励,我会努力的。”

易中海满意地点了点头,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与易中海的热络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坐在不远处闷头抽烟的刘海中。

他从闫解成出来开始,脸色就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听着易中海在那大吹法螺,看着闫埠贵那副志得意满的嘴脸,再想想自家那两个还在上小学,成绩一塌糊涂的儿子。

尤其是那个曾经让他骄傲,如今在闫解成这大学生光环下显得黯然失色的中专生刘光齐,他心里的邪火一股股地往上冒。

终于,他猛地站起身,把手里抽了半截的烟卷狠狠摔在地上,用脚碾灭,一句话没说,铁青着脸,扭头就回了后院自己家。

他这一走,院里短暂地安静了一下,随即响起了几声压抑的低笑和窃窃私语。

谁都知道这二大爷是心里不痛快了。

毕竟他当时在刘光齐上学的时候可没少得瑟,现在人家得瑟他又受不了?

这是不是就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没过几分钟,从后院刘家方向,隐隐约约传来了小孩子凄厉的哭喊声和刘海中暴躁的吼骂,间或夹杂着皮带抽在皮肉上的闷响。

“爸,别打了。我知道错了。呜呜。”

“哭。就知道哭。老子让你不好好学习。让你给我丢人。”

不用说,肯定是刘光天或者刘光福这俩倒霉蛋,又成了他们老子发泄郁闷的出气筒。

院里的乘凉气氛,被这后院传来的“背景音”弄得有些异样。

不少人脸上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也有人轻轻摇头。

闫埠贵却仿佛没听见一般,或者说,他听到了,但这声音反而让他更加舒畅。

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又拉着闫解成,开始跟旁边的人吹嘘起我家老大在图书馆一坐就是一天,那叫一个用功。

闫解成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易中海的算计,刘海中的嫉妒与迁怒,邻居们各异的神色,以及身边闫埠贵那毫不掩饰的虚荣。

这小小的四合院,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人性百态。他越发觉得,自己选择离开这里,去拥抱更广阔的天地,是多么正确的决定。

只是不知道,那更广阔的天地里,是否也藏着类似,或者更复杂的暗流呢?

比如,那个对他隐隐抱有敌意的学习委员周文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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