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第174章
15
在长贵看来，能考上大学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那时候谁还分得清大学里头这些弯弯绕绕？
谢广坤憋了半天才开口：“长贵啊，这三本虽说也是本科，可有个要命的毛病。”
“啥毛病？”
“学费贵得吓人！长山说普通大学一年四五千顶天了，这三本起码得翻倍！”
“老天爷！翻倍？！”长贵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在他眼里，能上大学就是天大的造化。
哪曾想这三本的学费竟如此离谱，完全超出他的想象。
谢广坤耷拉着脑袋叹气：“可不咋的！我当初听说时也不敢信。这么算下来，永强四年大学少说也得两万打底。本来家里就紧巴巴的，这下更没指望了。”
原来谢家早就在为永强的学费发愁了。
尽管飞帮忙建起了蘑菇园，可眼下规模尚小，收入与谢永强高昂的学费相比仍是九牛一毛。
长贵琢磨片刻，终于明白谢广坤为何发愁。
思索再三，长贵劝道：“广坤，依我看，还是让永强读个专科吧，至少负担得起。非要上三本的话，往后日子紧巴巴的，这一家老小可怎么过？”
在他看来，这样的开销远超普通农村家庭的承受能力。
若执意如此，日后必定困难重重。
然而，谢广坤的回答却让长贵感受到他的坚定。
“长贵，你的意思我懂。可永强读书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一哆嗦，再咬牙撑一撑，总能凑出这笔钱！”
十.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此刻，长贵似乎明白了谢广坤的坚持。
可问题在于永强的分数，若是多考几分，也不至于如此为难。
长贵叹道：“广坤，你的苦心我明白，这些年供永强读书确实不易。但你们年纪也大了，再这么拼命，以后怎么办？”
他觉得，永强上学固然重要，可也得量力而行。
若太过勉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谢广坤摇头道：“长贵，你的顾虑我清楚。可对我来说，要么让永强上本科，要么干脆留在家里帮我打理蘑菇园。”
“哎！这可不行！”长贵急忙劝阻，“别冲动啊广坤！大伙儿都知道你为永强读书吃了多少苦，要是半途而废，那太可惜了。”
尽管谢广坤平时倔脾气不少，但在村里人眼中，他始终是个尽责的父亲。
他供谢永强读书的决心，甚至传到了外村。
谢广坤此刻竟打算让谢永强回来照看蘑菇园，这不是白费心血了吗？
“没错，我也不甘心就这样放弃。要是传出去，我家永强读了这么多年书，最后成了个在家待业的，岂不是让人笑话？所以我和老伴商量好了，决定搏一把。”
“长贵，这事先放一边，你给我说说，李大国的酒厂靠不靠谱？我家老伴能去那儿找点活干不？”
谢广坤话头一转，直接扯到了酒厂的事上。
长贵见他态度坚决，知道再劝也是无用。
“广坤，酒厂具体咋样我不敢打包票。但可以告诉你，村长很重视这个厂子，打算把它列为村里的重点扶持项目。”
“啥？村长这么看好？当真？”
“那还有假？今天我来传话，就是村长亲自交代的。这种事我哪敢乱说？”
谢广坤眼珠滴溜转，琢磨了一会儿，开口道：“成，长贵，招聘会在哪儿办？我抽空带老伴去看看。”
见谢广坤主意已定，长贵便把招聘细节一一告知。说完正事，他又补了一句：“广坤，咱们一个村的，你家情况我也清楚。听我一句劝，凡事得量力而行。”
谢广坤听完薪资待遇，心里越发痒痒：“放心，我会安排妥当，多谢你了！”
……
离开谢家时，长贵心情复杂。
他明白，谢广坤铁了心要争这份工作。同为父母，他也能体会对方的难处。
想到这儿，长贵不禁惦记起自家香秀：“丫头，也不知你学得咋样了，将来能不能靠自己吃上饭？”
长贵走后，谢广坤立即召集家人开了个紧急会议。
谢广坤盘腿坐在炕上，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永强娘和谢永强坐在小板凳上，等着谢广坤开口。
永强娘等得有些着急："老头子，大棚里活还多着呢，有啥事快说吧！"
谢永强也问："爹，我和娘上午还得装蘑菇袋，到底啥事啊？"
谢广坤睁开眼看向儿子："永强，你先去干活吧，这事我和你娘商量就行。"
谢永强很少见父亲这么严肃，知道肯定有大事："爹，家里还有啥事要瞒着我？"
永强娘催促道："就是啊，快说吧，早点干完活好去城里卖货。"
谢广坤不容置疑地说："永强，听话，先去干活。"
谢永强只好嘟囔着出了门。
等儿子走后，永强娘低声问："老头子，你又折腾啥呢？是不是永强上学的事？"她知道丈夫一直为学费发愁。
"老蒯，长贵刚来说了个大事！"
"啥大事这么神秘？"永强娘不太在意，因为丈夫总爱小题大做。
"还能有啥？挣钱的大事！咱家现在最缺的不就是钱吗？"
"咋？长贵给咱家蘑菇找到买家了？"
永强娘琢磨了一下，估计也就和蘑菇园沾点边。
虽说现在蘑菇园的收成还凑合，可销路一直打不开，为这事谢广坤两口子没少发愁，头发都白了几根。
"不是，跟咱家蘑菇园没啥关系。他说李大国的酒厂重新开张了，正招工呢。"
"李大国酒厂？就是他二叔那个...清泉酒厂是吧？"
"对。长贵说他们接了批急单，大国一个人忙不过来要招工。我想着实在不行，你就去试试！"
"啥？！老头子你没说胡话吧？永强马上开学了，我要再去酒厂，这大棚谁管？"
谢广坤不耐烦地摆手："就这么定了，你赶紧和永强把菌袋装完，回来收拾收拾，下午去村委会看看。"
永强娘还想争辩，可想到永强三本院校的高额学费，顿时明白了老伴的苦心。
"成，听你的！"
为了孩子的前，老两口吃这点苦算什么。
长贵走出谢广坤家，心里沉甸甸的。
之后通知其他村民时，他格外认真。
他意识到，这次李大国酒厂招工，对有些家庭可能是改变命运的机会。
作为传话人，不能只是简单带个信。
此刻他终于完全明白飞临走时那番话的深意。
通知完一户后，长贵在村道上遇见了急匆匆赶来的徐会计。
"咋样长贵？你这头还剩几家？"
徐会计负责的区域户数少，通知得比长贵快些。
"差不多了，就剩马大姐和李寡妇家没通知，其他都走完了。"
徐会计听见长贵蔫巴巴的回应，不由得拧紧了眉头。
"咋回事啊长贵，你这声儿听着咋这么没精神？"
明明出发时还干劲十足的长贵，眼瞅着任务就要办妥了，这会儿怎么像霜打的茄子似的？
"长贵？到底遇上啥事了？该不会通知的时候有人给你气受了吧？"
共事多年的默契让徐会计一眼就看穿了老搭档的异样。
长贵知道瞒不过这位知根知底的老伙计。
"咳，还不是谢广坤闹的！"
听见这个名字，徐会计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个出了名的倔脾气，准是又给长贵添堵了。
"要我说长贵，咱的任务就是把信儿带到。人家爱咋选是人家的事。再说了，谢广坤的蘑菇园正红火着呢，这时候跟他说这事，不乐意也正常。"
徐会计心里早把谢家划进了不可能应聘的名单。
谁知长贵摇头道："老徐，这回你可错怪广坤了。"
"他说永强高考没考好，眼下念书要花大钱。"
"想让他媳妇去大国那儿干活，托我在村长跟前美言几句。"
徐会计瞪圆了眼睛："啥？谢广坤也惦记上酒厂的差事了？好家伙，真是哪热闹往哪凑！"
凭着对谢广坤多年的了解，徐会计第一反应就是这人又来占便宜。
但长贵却出奇地冷静："唉，各家有各家的难处。老徐，现在说这些还早。"
"赶紧把剩下的通知完，早点找村长复命吧！"
转眼已近正午，长贵不愿再为谢广坤的事费神。
好言相劝已尽，如何抉择全凭他们自家定夺。
徐会计见长贵无意多谈，便不再追问。
"好！真没想到咱哥俩配合这么默契，竟能提前完工。我去马大姐家，李寡妇那边就交给你了！"
三言两语间，二人便将剩余工作分配妥当。
长贵微微颔首，径直朝李寡妇家走去。
徐会计并未立即离开，站在原地喃喃自语：
"谢广坤这老家伙，到底跟长贵说了啥？弄得他心神不宁的..."
在长贵与徐会计的通力合作下，他们如期完成了飞交代的任务。
但二人并未直接返回办公室，而是在距离办公地点不远处停下了脚步。
徐会计开口道："长贵啊，能提前完成任务，真是出乎意料。"
长贵应道："是啊，虽说提前完成，但我总觉得还有些不足之处。"
徐会计追问："怎么了长贵？还是因为谢广坤的事吗？"
长贵深沉地摇头："老徐啊，广坤家的事只是个例。这次走访下来，我有了新的体会。"
徐会计心中纳闷。
"这话怎么说？莫非你又发现了什么？"
在徐会计看来，今日顺利完成任务本该令人欣喜。
可自从离开谢广坤家，长贵始终愁眉不展。
徐会计心知肚明，长贵定是在谢家遭遇了什么。
然而无论怎么询问，长贵始终闭口不谈。
这让徐会计倍感困惑。
徐会计今天本是帮长贵完成任务，可长贵却对他隐瞒实情，这让徐会计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徐会计看来，这种事本该互通有无。长贵的态度实在令人心寒。
长贵察觉到了徐会计的情绪变化。沉默片刻后，他开口道："老徐，其实情况并不复杂。今天走访下来，我发现村里人的生活比想象中艰难，多数人勉强糊口而已。"
徐会计眉头微蹙："这些我都清楚，可知道了又能怎样？咱们也改变不了现状。"
"不对！"长贵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可以重点帮扶，带领全村奔小康，这才是我们的目标！"
徐会计露出笑容："好啊长贵，你总算开窍了！没想到短短时间就有这样的觉悟，真让我意外。"
长贵神色略显尴尬："唉，老徐，这两天你和村长的点拨让我彻底醒悟了。我清楚看到自己和村长的差距，但我会继续努力，争取做个称职的副村长。"
这次挨家挨户送信的经历，给长贵带来很大触动。以往他很少串门，这次走访让他真切了解了村民的生活状况。
在旁人眼里这只是个普通任务，但对长贵而言，这已成为他蜕变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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