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试炼崩溃
黑暗。
无边的黑暗包裹着林枫的意识，就像沉入最深的海洋底部。在那黑暗之中，无数信息碎片如同海底火山喷发的气泡，不断上浮、炸裂，释放出令人眩晕的真相。
避难所……数据库……低潜力文明评估……资源回收……
这些概念在他的意识深处碰撞、重组。他“看见”了——不是用眼睛，而是用灵魂直接感知——一个宏大得超乎想象的图景：
无尽的虚空之中，一个早已消亡的、无法想象的超级文明，在最后时刻建造了名为“泛维度文明存续避难所”的庞大系统。这并非字面意义上的避难所，而是一个巨型的、分层的现实数据库，将无数濒临灭绝的文明以“现实模型”的形式封存其中，如同将书籍收藏于图书馆。
每个被收录的文明，都在这个数据库中继续运行着它们的“现实”，延续着它们的“存在”，却不知自己已成为更大存在书架上的藏品。
为了维持这个庞大数据库的运行，系统设定了《资源循环协议》。宇宙的底层规则被编码为“能量-信息守恒协议”——数据库的总存储容量与处理能力是有限的。于是，《第七修正案》规定：定期对数据库内所有“文明模型”进行“潜力评估”，将那些被认为“发展停滞”、“熵增过高”、“不再有保存价值”的低潜力文明标记，然后由名为“收割者”的自动化维护程序执行“资源回收”——将其彻底分解为最基础的能量与信息单元，释放存储空间，用于收录新的文明或维持整体运行。
冷酷、高效、绝对理性。
这就是“上古协议”的真相。
而“修罗场”……这个所谓的试炼场，根本就不是什么评估潜力的地方。它是议会肃清者派系私设的、利用协议漏洞运行的非法榨取终端！他们将被标记为“待回收”的文明中的精英个体（天选者）强行掳掠至此，通过互相厮杀和收集“文明之火”的过程，加速榨取其文明精华与灵魂本源，以此绕过正式“收割”流程，窃取这些高质量“燃料”为己用！
那些悬浮的“文明之火”，就是被浓缩、提纯的“文明残渣”！
而他林枫，以及所有试炼者，不过是这场非法盗采中的“活体萃取器”兼“最终祭品”！
“呃……”
剧痛将林枫从深层的意识海洋中拖拽出来。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无数烧红的铁钎贯穿又搅动，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灵魂层面的创伤。他艰难地睁开眼，视野模糊，重影幢幢。
“醒了！他醒了！”一个沙哑中带着惊喜的声音传来，是墨菲。
林枫发现自己正被夜瞳背负着，在残破的废墟间高速移动。两侧的景象飞快倒退，但不再是之前那种毫无章法的混乱——那些狂暴的规则衍生物变得迟缓、呆滞，像失去指令的机器人在漫无目的地徘徊。天空中的异象也有所减弱，虽然依旧病态，但那股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减轻了许多。
“系统……停摆了？”林枫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你他N的到底在里头干了什么？”墨菲在一旁踉跄着跟随，身上的法袍几乎成了布条，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你昏迷后没一会儿，整个鬼地方就像断了线的木偶，那些疯狗一样的怪物也不追了，天上那几只吓人的‘眼睛’也散了！”
夜瞳简短地补充：“核心遭受重创。但不会太久。”
林枫心中了然。他和琉璃的入侵，尤其是最后强行复制“密匙”的行为，触发了系统最深层的防御与反噬机制。这种反噬是无差别的、消耗巨大的，甚至可能暂时过载了“仲裁者”AI的部分功能，导致对整个试炼场的控制力下降。但这只是暂时的，系统一定会尽快重启并修复。
他必须利用这个窗口期！
“放我下来……”林枫挣扎道。
“你别乱动！你现在……”雷克斯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他拖着残破的动力装甲，步履蹒跚，装甲缝隙间还有电火花闪烁。
“必须……现在……”林枫的语气不容置疑。
夜瞳犹豫了一瞬，还是小心地将林枫放下，让他靠在一块倾斜的金属板上。
林枫靠着冰冷的金属，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他的意识探向体内，那里除了重伤的虚弱，还多了一样东西——一枚在他灵魂深处缓缓旋转、散发着微弱却无比玄奥波动的规则印记。
那是他拼死从核心数据库复制来的“密匙”残片。虽然不完整，但其代表的权限层级，远远超过了“修罗场”这个非法终端本身！
他闭上眼，强忍剧痛，将残存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枚“密匙”印记。
接触的瞬间，仿佛钥匙插入锁孔。
“嗡——！”
以林枫为中心，一道无形的、唯有在规则层面才能感知的波动扩散开来！这波动并不强大，却带着一种上位指令的威仪！
墨菲、夜瞳、雷克斯同时感到一阵心悸，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更高级别的存在降临了。
林枫的“视野”变了。
在他的感知中，整个“修罗场”试炼场不再是一片混沌的废墟，而是一个由无数节点和能量管道构成的、庞大而精密的规则网络结构图！虽然许多地方因反噬和攻击而破损、紊乱，但整体架构依然清晰可见。
他看到了能量流动的主干道，看到了规则衍生物的生成节点，看到了环境参数的控制中枢，也看到了……那个位于网络最核心、此刻光芒黯淡、不断尝试自我重启的控制核心，以及与之相连的、如同巨网般覆盖整个试炼场、正从无数细微节点持续抽取某种无形精华的榨取程序脉络！
就是它！
林枫眼中厉色一闪，意识锁定那庞大的榨取程序脉络，通过“密匙”印记，发出了他此刻所能驱动的、最强的一道指令：
【权限认证：基于《泛维度文明存续避难所管理协议》附录三，第七款。】
【检测到非法、未授权的次级资源提取协议（代号：修罗场）。】
【执行协议冲突裁定：非法协议权限优先级低于基础管理协议。】
【指令：强制中止非法协议‘修罗场’所有资源提取进程！立即释放被非法拘束的文明个体数据流！】
【部分密匙权限确认——指令强制执行！】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整个“修罗场”的规则网络剧烈震颤起来！
那些遍布试炼场每一个角落、无形中抽取试炼者灵魂与文明印记的榨取脉络，如同被掐住了咽喉的巨蟒，猛地一僵，随即开始疯狂地抽搐、萎缩、断裂！抽取过程被强行中止！
“啊！”“什么？！”“我的力量……”
试炼场各处，残存的试炼者们同时感受到了变化。一种无形的、仿佛寄生在灵魂深处的“吸管”被猛地拔除的感觉传来，虽然带来一阵空虚感，但紧随而至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仿佛卸下了沉重的枷锁！而那些被他们收集、携带的“文明之火”，其内被束缚的文明印记也剧烈波动起来，与外界的联系被切断。
紧接着——
【警告！非法协议进程被强制中止！】
【警告！核心能量循环遭到破坏！】
【‘仲裁者’重启失败！规则网络完整性持续恶化！】
【试炼场‘修罗场’基础功能崩溃倒计时：300秒……299秒……】
冰冷的系统警报再次响彻所有试炼者的意识，但这一次，充满了错乱与危机！
天空开始出现巨大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黑色裂缝，大地（各种形态的地基）剧烈震动、崩解。那些规则衍生物发出混乱的哀嚎，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崩散成原始的规则乱流。整个试炼场的空间结构变得极不稳定，光线扭曲，重力紊乱，仿佛一个正在漏气塌缩的气球。
“成……成功了？！”墨菲目瞪口呆地看着四周天崩地裂的景象，虽然危险，但那股一直笼罩在心头的、被当成“燃料”的阴冷感觉确实消失了！
夜瞳迅速看向林枫：“通道？”
林枫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因为过度消耗和规则反噬而不停颤抖，但他还是强撑着，再次通过“密匙”印记，在剧烈崩溃的规则网络中，搜寻、定位……
找到了！
在试炼场边缘，几个原本用于输入“原料”（新的试炼者）和维护人员进出的、处于严密管控下的稳定空间接口！随着系统崩溃，这些接口的防护正在迅速减弱！
“那边……十点钟方向……三十公里外……有一个……空间接口……防护最弱……”林枫断断续续地指向一个方向，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密匙……权限……可以……强制打开……临时通道……但……不稳定……时间……很短……”
“明白了！”夜瞳二话不说，再次背起林枫，“走！”
墨菲和雷克斯立刻跟上，朝着林枫指示的方向亡命狂奔。
身后，是整个“修罗场”试炼场彻底崩溃的末日景象。空间碎片剥落，规则乱流横扫，那些尚未彻底消散的衍生物在绝境中发出最后的疯狂。更多幸存的试炼者也感应到了空间接口处的异常波动，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各个方向拼死涌来。
争夺最后生路的、更加惨烈的混战，一触即发。
而林枫在夜瞳背上，意识开始再次模糊。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只有一个念头：
‘琉璃……等我……我会带着真相……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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