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湖光食趣

“这怎么好意思……”陆明玥刚要推辞，却被黛玉按住手。

“你送我香囊，我回赠你胭脂，正好。”

陆明玥笑着收下，心里对这位远道而来的林姑娘愈发亲近。

往前走了几步，是个卖书的摊位，摊着些话本与诗集。

黛玉拿起一本《扬州竹枝词》，翻开一看，里面全是描写扬州风物的小诗，语言通俗，却别有韵味。

“这书有趣。”

她轻声念道，“‘画舫乘春破晓烟，满城丝管拂晴川。’写的正是瘦西湖的景致吧？”

陆明玥凑过来看：“是啊，这竹枝词里记的都是咱们扬州的新鲜事，我父亲书房里也有一本。”

林珩玉不知何时走到她们身后，见黛玉看得入神，便对摊主道：

“这书多少钱？我买了。”

“公子好眼光，这可是新刻的，只要四十文。”摊主连忙道。

林珩玉付了钱，将书递给黛玉：“喜欢便拿着。”

黛玉接过书，指尖摩挲着泛黄的纸页，心里暖暖的：“多谢哥哥。”

不远处，陆承安举着一个糖凤凰跑过来，嚷嚷道：

“林姑娘，快尝尝！刚做好的，还热乎着呢！”

他把糖凤凰递给黛玉，又从摊主手里接过一个糖兔子，塞给陆明玥：

“二姐，这个给你。”

黛玉接过糖凤凰，轻轻舔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化开，果然是记忆里的滋味。

几人走到瘦西湖边，画舫早已泊在岸边。

乌篷轻轻晃着，倒映在碧绿的水面上，像一块浸在玉液里的墨砚。

陆承安率先跳上船，差点踩翻踏板，引得船家笑着嗔了句“公子慢点哟”。

黛玉扶着船舷上了船，指尖刚触到微凉的船身，便觉一阵清风拂过，吹得两岸垂杨绿丝绦般飘拂，将湖面扫出细碎的金波。

陆明玥紧随其后，手里还攥着那盒胭脂。

见黛玉望着湖面出神，便轻声道：

“这瘦西湖的水，春时映桃花，夏时覆绿荷，到了秋日，又衬着明月如霜，四季都有看头呢。”

林珩玉站在船头，望着远处白塔隐在薄雾里，像宣纸上淡墨勾勒的剪影。

忽然道：“难怪竹枝词里写‘满城丝管’，这般景致，确该配着箫声琴音才好。”

话音刚落，岸上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不知是谁家少年郎在柳荫下吹奏。

笛声顺着水流飘过来，与船尾摇橹的吱呀声缠在一起，竟生出几分缠绵的意趣。

黛玉低头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手里捏着那本《扬州竹枝词》，指尖沾着糖凤凰的甜香。

忽然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

仿佛许多年前，父亲也曾牵着她的手坐过这样的画舫。

只是那时她尚年幼，只记得船娘递来的菱角极脆，父亲的笑声比水波还暖。

“林姑娘，你看那桥！”陆明玥忽然指着前方。

“那是五亭桥，月圆的时候，十五个桥洞各映一轮月，像撒了把碎银在水里呢！”

黛玉抬头望去，果然见一座桥横卧碧波。

五座飞檐如展翅的仙鹤，桥洞连缀着水光，真如陆明玥所说，连风都似带着珠光。

她笑着翻开竹枝词，正好看到一句“桥影卧晴波，亭飞五朵荷”。

陆承安趴在船边捞鱼，手刚伸进水里又缩回来，咋舌道：

“水凉得很！林姑娘可别学我，小心冻着。”

林珩玉闻言，将自己搭在船栏上的披风取下来，轻轻披在黛玉肩上。

淡声道：“早晚温差大，仔细着凉。”

黛玉的肩头覆上一层暖意，带着林珩玉身上清冽的皂角香。

她微微侧头，见他望着远处的桥影，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这桥洞映月的景致，父亲也曾说过。”

她轻声道，目光落在水面晃动的光影上。

“他说十五个月亮连起来，像一串浸在水里的玉珠子，夜里划船过桥时，伸手仿佛能捞起一颗。”

陆明玥凑近看她手里的书，指着其中一页笑道：

“你看这句‘两岸花飞随画舫，一湖月碎逐清歌’，说的可不就是咱们现在的样子？”

船娘摇着橹，画舫慢悠悠穿过桥洞，笛声恰好飘到最婉转的地方。

黛玉顺着陆明玥指的那句诗念了一遍，声音随着船身的晃动轻轻起伏：

“两岸花飞随画舫，一湖月碎逐清歌……”

她抬眼望向两岸，恰好有粉白的花瓣被风卷着落入水中，随波逐流跟着画舫走。

像无数细碎的雪在追逐船尾的涟漪。

“你看，”林珩玉指向水面。

“花瓣跟着船走，月光跟着花瓣走，可不就是‘逐清歌’么？”

他指尖轻叩船栏，“方才那笛声，倒像是为这句诗配的调子。”

船家闻言笑了：“公子说得是呢，咱们瘦西湖的景致，就藏在这些诗里。”

画舫缓缓靠岸，几人踏着跳板下了船。

陆承安早已按捺不住，拽着两人往醉仙楼的方向走：

“这家的蟹黄汤包可是一绝，去晚了就没了！”

醉仙楼里人声鼎沸，伙计见他们进来，熟络地招呼着引到二楼临窗的桌位。

窗外就是瘦西湖的景致，桥影波光尽收眼底。

陆承安抢先拿起菜单：

“先来四笼蟹黄汤包，再来份大煮干丝、拆烩鲢鱼头，哦对了，姑娘们爱吃甜的，加个翡翠烧卖！”

黛玉刚坐下，就见林珩玉将方才披在她肩上的披风叠好放在椅背上。

伙计端上茶来，她抿了一口，清冽的茶香混着窗外的水汽。

倒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清爽。

“方才在船上看你冻得指尖发红，”

林珩玉指了指菜单：“要不要再加份羊肉汤？暖和些。”黛玉点点头。

不多时，汤包端上桌，皮薄如纸，咬开一个小口，金黄的汤汁顺着嘴角淌下，鲜得人眯起眼。

陆明玥吃得急，烫得直呼气，逗得众人笑起来。

陆承安抢着给她递水，自己嘴边还沾着蟹黄，活像只偷嘴的猫。

林珩玉拿起公筷，给黛玉夹了块干丝：“这个清淡，配汤包正好。”

黛玉夹起干丝送入口中，清淡的豆香混着高汤的鲜。

刚压下汤包的浓腻，便听见陆明玥指着窗外笑：

“你们看那艘画舫，帘子里好像有人在弹琵琶呢！”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一艘雕花画舫泊在不远处。

竹帘半卷，隐约能看见素色的衣袖在弦上起落，琵琶声像淌在水里的月光，颤巍巍漫过来。

“林姑娘，你看这鱼头，炖得酥烂！”

陆承安用勺子舀起一块鱼肉，递到她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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