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儒圣对儒圣

学宫秉承上古文脉，在天倾中侥幸存续，如今以治学、育人、传承文明为己任，弟子遍布天下，于朝堂、江湖皆有一定影响力。

虽不似四大家族那般掌控一方实土，也不如上林天宫、青城山那般超然专注修炼，但在维系人族文化传承、调和各方矛盾方面，亦有不可或缺之地位。”

他总结道：“大致而言，当今天下，便是以四境镇守家族为四方支柱，中央区域则由上林天宫、青城山、我钱塘学宫以及新生王朝和诸多江湖门派共同构成的一个相对平衡的局面。

各方相互制衡，也相互依存，才使得这劫后世界，维持了这三百年的相对和平。”

陈儒静静地听着，目光幽深。

四大家族，上林天宫，青城山……这些名字对他而言全然陌生，却各自散发着不容小觑的气息。

这个新世界，看来并非一片荒芜，反而在废墟上开出了迥异的花朵，其水之深，恐怕比想象中更甚。

他沉吟片刻，再次开口，问出了一个更具体的问题：“这四大家族，以及上林天宫、青城山之中……如今，可有达到你所说那‘武学十七境’中，‘天道三境’，乃至……‘最后一境’的人物存在？”

这个问题，直指当今世界的武力巅峰。

东方小月闻言，身体微微一僵，脸色变得异常凝重起来。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种敬畏与坦诚交织的复杂情绪：

“回禀前辈。‘天道三境’——已是近乎传说之境。能踏入此境者，无不是对天地法则领悟到极深境界，可初步调动一方世界本源之力的绝世人物。至于那‘超脱’之境……更是只存在于理论推演之中，象征着超脱此界束缚，逍遥诸天之外。

据晚辈所知，三百年来，公开信息中，明面上达到‘天道三境’的人物，屈指可数。”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四大家族底蕴深厚，其当代家主或隐世老祖，修为皆深不可测，外界普遍认为，他们至少也触摸到了‘掌天境’的门槛，甚至可能有人已稳固于此境。但具体到了哪一步，是家族最高机密，外人难以知晓。”

“上林天宫，青城山，都有这等实力。”

说到这里，东方小月微微挺直了腰背，脸上露出一抹虽内敛却难掩自信的光芒：“至于晚辈……蒙先贤遗泽，侥幸窥得天道一二，如今…堪堪稳固。”

“御天境？”陈儒眉头微挑。按照东方小月之前的描述，“御天”已是“天道三境”的最后一境，再往上便是虚无缥缈的“超脱”。

“是。”东方小月恭敬道，“在此方世界，能达到‘御天境’者，已是凤毛麟角。

此境修士，已能较为自如地御使一方天地法则，言出法随，在一定程度上可被视为……行走的神祇。

晚辈不才，在此境浸淫数十载，自觉……或可与典籍中记载的、上古时期那些执掌部分天道权柄的‘道祖’级存在……相去不远。”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份属于强者的自信，但也保持着对前辈的恭敬。

陈儒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与道祖级存在相去不远？

这个评价可不低。

他对于这个新世界的实力体系，有了更直观的认识。眼前的东方小月，便是这个时代顶尖战力的一个标杆。

随即，陈儒看向东方小月，问出了一个更关键、也更直接的问题，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那么，依你之见，以我如今状态，若按此界‘武学十七境’划分，当在何等境界？”

这个问题抛出，东方小月脸上的从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郑重和……一丝犹豫。

他再次仔细地、近乎失礼地凝视着陈儒，试图从对方那平静无波的眼眸、那看似普通却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的气息中，捕捉到一丝力量的痕迹。

然而，他失败了。

陈儒站在那里，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你明知其中蕴藏着浩瀚之水，却根本无法测其深浅。

没有迫人的威压，没有凌厉的气势，只有一种返璞归真的“空”与“静”。

东方小月深吸一口气，没有轻易下结论，而是非常谨慎地回答道：“前辈气息浑然天成，已臻化境，晚辈眼拙，实难准确判断。

修为境界，玄之又玄，并非单纯能量堆积，更关乎对‘道’的领悟深浅、对力量的掌控精度以及对天地法则的契合度。

有时，境界高者未必实战更强，境界低者亦未必不能越境而战。”

他抬起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属于儒圣的锐气与求知欲：“若要相对准确地判断……或许……需得以我辈儒圣特有的方式，‘切磋’印证一番，方能略知一二。”

所谓儒圣特有的“切磋”，自然不是江湖武夫的拳脚相向，而是更高层次的、关乎大道领悟、神魂强度、以及对天地法则运用能力的无形交锋。

这种交锋，凶险程度犹在肉身搏杀之上，稍有不慎便可能伤及道基，非至交或死敌不会轻易进行。

陈儒听了，脸上非但没有不悦，反而露出了一丝颇感兴趣的神色。他正想亲自体验一下这个新时代顶尖强者的手段，以此作为衡量此界水准的标尺。

“善。”陈儒轻轻颔首，“便依你所言。此地可方便？”

东方小月见陈儒答应，精神一振，连忙道：“此地乃学宫秘阁，有历代先贤加持的禁制，最是稳妥不过。请前辈稍待。”

说罢，他袖袍一挥，数道柔和的白光打入四周虚空。

顿时，整个秘阁第九层的空间微微荡漾起来，墙壁、地板、天花板上那些古老的符文依次亮起，形成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内外彻底隔绝。

“前辈，请。”东方小月后退三步，与陈儒相对而立，神色肃穆。

他缓缓闭上双眼，周身那股温润如玉的浩然正气开始内敛，并非消失，而是如同百川归海，向着他眉心识海处汇聚。

陈儒依旧负手而立，神情淡然，仿佛只是等待一场寻常的会友。

下一刻——

“嗡！”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并非来自物质世界，而是直接响彻在两人的神魂层面！

一道凝练如实质、纯净如琉璃的白色毫光，自东方小月微蹙的眉心激射而出！

这毫光初时细如发丝，离体后却迎风便长，瞬间化作一卷铺天盖地、仿佛由无数金色文字和玄奥图案构成的  煌煌经卷虚影！

这经卷，并非攻击，而是一种“道理”  的具现化！其上文字  流转，阐述着仁义礼智信的微言大义；图案  生灭，演绎着天地运行、万物生息的根本法则！一股磅礴、正大、仿佛能  教化万灵、定鼎乾坤的无上意志，如同  无形的  潮水般，向着陈儒席卷而来！

这不是精神冲击，而是一种  更高层面的“问道”与“印证”！

是以自身  所持之“道”，去  碰撞、衡量  对方  所持之“道”！

若对方道心不坚、对自身之道  领悟不足，在此  “道理”的冲刷下，轻则  心神动摇、道心受损，重则  甚至  可能  对自身  修行之路  产生怀疑，导致  修为  倒退！

面对  这  蕴含着一位  “御天境”  儒圣  毕生  所学  所悟的“道理”  洪流——

陈儒终于  动了。

他既没有  闪避，也  没有  施展  任何  神通  法术。

只是轻轻地……抬起了  右手的食指。

然后，对着  前方  那  席卷而来的煌煌经卷  虚影，看似  随意地……轻轻  一点。

“定。”

一个平淡无奇的音节，从陈儒口中  吐出。

没有  光芒  万丈，没有  气势  滔天。

但就在  他  指尖  点出、那  一个  “定”字出口的刹那——

时间，仿佛  真的  ……  停滞了  一瞬！

那  原本  携带着  教化万物、厘定乾坤  无上伟力的煌煌经卷  虚影，竟  如同  被  施了  定身法一般，猛地  凝固在了半空之中！

其上  流转的金色文字，不再  闪烁；生灭的玄奥图案，不再  变化；那股  磅礴的意志  洪流，也  仿佛  撞上了  一堵  无形却  绝对  不可逾越的墙壁，再也  无法  前进  分毫！

不是  被  蛮力  阻挡！

而是……  仿佛  陈儒  那  轻轻  一点，那  淡淡  一字，便  直接  触及了这  “道理”  本身  存在的  底层  规则！如同  最高明的  棋手，一子  落下，便  点中了  整盘棋局的“棋眼”！

让  对方  所有的后续变化，都  瞬间  失去了  意义！

“什么？！”

东方小月  紧闭的双眼  猛然  睁开！眼中  充满了  极致的  骇然  与  难以置信！

他  感觉到自己那  凝聚了  毕生修为  与  大道感悟的“道理”，在  对方  那  轻描淡写的一指  面前，竟然  ……  失效了？不！不是  失效！是  被  一种  更高层次、更  根本的“规则”  ……  强行  “静默”了！

这  怎么可能？！除非……除非  对方  对  “道”的理解，已经  超越了“阐述道理”的层面，达到了  某种  可以  直接  定义  、  修改  道理  本身的……  不可思议的境界？！

然而，这  还  只是  开始！

陈儒  点出的  那根  手指，并未  收回。

他  看着  眼前  被  “定”住的  经卷  虚影，嘴角  似乎  勾起了一抹  极淡的、仿佛  在  审视  一件  有趣  玩具的弧度。

然后——

他  那  根  手指，再次  轻轻  一动。

不是  点，而是  ……  拨。

如同  拨动  琴弦。

“嗡——！”

一声  更加  轻微、却  仿佛  能  撼动  灵魂本源的颤音  响起！

那  被  定住的煌煌经卷  虚影，随着  他  这  一  “拨”，竟  开始  ……  逆流  倒转！

上面  的  金色文字，不再  阐述  仁义礼智信，反而  开始  组合成一些  离经叛道、充满  诡辩与  质疑的句子！那些  玄奥图案，也不再  演绎  天地  法则，反而  呈现出  宇宙  崩坏、秩序  重组的混乱*景象！

东方小月  凝聚的“道理”，竟然  在  陈儒  的  一指  之下，被  强行  扭曲、篡改了其  核心  意涵！

“噗——！”

东方小月  如遭重击，脸色  瞬间  煞白！一口  鲜血  不受控制地从  他  口中  喷出！

他  感觉  自己  的  道心，仿佛  被  一柄  无形的巨锤  狠狠  砸中！那种  自身  坚信不疑的“道理”  被  如此  轻易地  颠覆、玩弄的感觉，比  任何  肉身上的创伤  都要  痛苦  千百倍！

“不……不可能！”

东方小月  发出  一声  痛苦  而  惊骇的低吼！他  疯狂地催动  神念，试图  重新  掌控  那  卷  代表  他  大道根基的经卷！

但  一切  都是  徒劳！

在陈儒那  根  看似  普通的手指  面前，他  的  “道理”，脆弱得如同  孩童  堆砌的沙堡！

陈儒  似乎  觉得  这样  还  不够。

他  看着  眼前  剧烈波动、濒临崩溃的经卷  虚影，以及  对面  气息  急剧  萎靡的东方小月，再次  开口。

这次，他  说了  三个字。

三个  仿佛  蕴含着  天地  至理的字。

“散  为  气。”

“轰——！！！”

随着  他  话音  落下！

那  卷  由  东方小月  毕生  修为  和  大道感悟  凝聚而成、足以  让  山河  变色的煌煌经卷  虚影，竟  如同  阳光  下的冰雪般，寸寸  碎裂！然后  化作  最精纯的天地灵气，如同  百川归海般，温顺地融入了  四周的虚空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它  从来  就  没有  存在过  一样！

“呃啊——！”

东方小月  发出一声  凄厉的惨叫，整个人  如同  被  抽掉了  脊椎一般，瘫软在地，大口  大口地喘着  粗气，脸色  灰败如死灰，眼神  空洞，充满了  极致的恐惧  和  ……  信仰崩塌般的绝望**！

一招！

不！甚至  算不上  一招！

只是  轻轻  一点，一拨，一言！

他  这位  号称  已  堪  与  上古  道祖  比肩的“御天境”  儒圣，凝聚了毕生  修为的最强  “道理”  印证，便  被  对方  如同  拂去  尘埃般……  轻易  碾碎！化解！消散！

这  已经  完全  超出了  他  对  力量、对  境界、对  “道”的所有  认知！

眼前  这个  人……他  的  境界……到底  是  什么？！

陈儒  缓缓  收回了手指，仿佛  只是  做了一件  微不足道的小事。他  看着  瘫倒在地、道心  几乎  崩溃的东方小月，语气  依旧  平淡：

“现在，可以  判断  了  吗？”

陈儒自言自语道，“我觉得我可以重开一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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