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让世界听见，即便是在深海
在林亚瑟那如同神话般的一生中，如果说有什么事情，是他真的感到过“肉痛”和“棘手”的，那么，“大西洋海底电缆”工程，绝对能排进前三。
早在几年前，当他第一次向世界宣布这个足以改变地球信息格局的“疯狂计划”时，没有人相信他能做到。
而接下来的事实，似乎也印证了这些怀疑。
其实，早在1847年的秋天，大西洋，狂风肆虐。
“挑战者”号深海布缆船，这艘由“未来工业集团”倾尽全力打造、甚至请来了法拉第亲自监理的科技结晶，就曾经历过一次惨痛的失败。
那时候，正当工程进行到最关键的中途时，一场突如其来的超级风暴，袭击了船队。
“断了！电缆断了！”
随着观察员一声绝望的尖叫，那根如同人手臂般粗细、造价昂贵到令人发指的、内部包裹着数千根最纯净杜邦绝缘铜丝的深海电缆，在距离爱尔兰海岸线两百海里的深海中，发出了最后一声崩裂的闷响，然后……无声无息地，坠入了三千米深的、冰冷的黑暗海床。
这一断，不仅断掉了铜缆。
更断掉了整整三百万英镑的真金白银！
这笔钱，足够大英帝国再造五艘最新式的“复仇女王”级铁甲舰！
消息传回伦敦，整个金融城都疯了！
“完了！亲王殿下这次玩脱了！”
“我就说这不可能！在几千米深的海底铺电线？这简直就是把钱往海里扔！”
“未来工业集团的股票要崩盘了！快抛！快抛啊！”
交易所里，恐慌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那些平日里对林亚瑟顶礼膜拜的投机商们，此刻一个个都变成了最恶毒的预言家，诅咒着那个想挑战上帝禁区的人。
甚至在下议院，那些早就看林亚瑟不顺眼的保守派议员们，也开始蠢蠢欲动，准备发起一场针对“为了科学而挥霍国库”（哪怕大部分是林亚瑟自掏腰包，但只要用了哪怕一个便士的公款就会被拿来说事）的特别质询。
……
白金汉宫，御用会议室。
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当时的首相皮尔爵士满头大汗，手里捏着那份早已跌停的股价报告，小心翼翼地看着对面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殿下……情况……很糟糕。议会那边吵着要听证会，银行家们也开始撤资了，甚至有人说您是……疯子。”
“疯子？”
林亚瑟终于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颓丧或惊慌。相反，他正慢条斯理地，用一块洁白的丝帕，擦拭着他手中那支镶金的钢笔。
“疯子和天才的区别，往往只在于……最后一把，有没有赢。”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所有战战兢兢的大臣。每一个人，都在他的注视下，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告诉那些议员。”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王者般霸道的威压，“让他们闭嘴。”
“告诉那些银行家。如果他们现在敢撤资，我就立刻动用‘印度女皇’的权力，冻结他们在远东的一切资产！让他们这辈子都别想在我的地盘上赚到一个便士！”
“至于那三百万英镑……”
林亚瑟走到窗前，看着远处阴沉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
“那只是学费。”
“失败，从来就不是终点。它只是通往真理的台阶。”
他猛地转过身，双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如雷般的巨响！
“钱没了，我有的是办法再赚！别忘了，你们的亲王殿下手里不仅仅有巴拿马运河，我在加利福尼亚还有一座挖不完的金山！”
“但是！”
他指着地图上那片茫茫的大西洋。
“让世界失声，让我的命令无法在那一瞬间传达到每一个角落……这件事，我，林亚瑟，决不接受！”
“传我命令！重启项目！”
“加拨五百万英镑！并调动我们所有的‘皇家蒸汽邮轮’，利用它们的速度优势，进行不间断的物资补给！同时，我还要向‘国运系统’（当然这句话是在心里说的）兑换那个最关键的‘深海电缆加固与防腐蚀技术2.0版’！”
“我就不信，用钱堆，用技术砸，还堆不平这条大西洋！”
……
回到现在，1849年，夏。在刚刚送走了那个总想给外甥女婿“添堵”的利奥波德舅舅后。
经历了一年多的卧薪尝胆，无数次的实验与改进。新一代的更粗、更韧、绝缘性更好的深海电缆，也早就在不惜工本的投入下由于系统技术的帮忙而完成了。
而在皇家蒸汽邮轮船队的全力保障下，这一次的铺设，虽然依然充满了艰辛，但却再也没有发生那种灾难性的断裂。
第二次“大西洋远征”，终于，接近尾声。
这一天，白金汉宫的电报房里，挤满了人。
维多利亚女王，亲自推掉了所有的国事活动，紧张地坐在一台被擦得锃亮的最新式莫尔斯电报机前。她的手心全是汗，死死地抓着林亚瑟的袖子。
林亚瑟站在她身后，虽然表面镇定，但他的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还在沉睡中的、小小的铜锤。
整个房间里，只有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走动声。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大西洋的彼岸，纽约。
已经成了林亚瑟最忠实“美国总代理”的范德比尔特，正亲自守在皇后区的一个临时信号站里。他的身边，围着所有的美国媒体和政客。他比林亚瑟还紧张，要是这次再失败，他的脸可就真要丢到太平洋里去了。
“时间到了。”法拉第教授看了一眼怀表，声音颤抖地提醒道。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首相约翰·罗素已经绝望地闭上眼睛，就在那些刚才还满怀期待的记者准备在本子上写下“又一次伟大失败”的刻薄标题时。
“哒。”
一声清脆的、微弱的、但在所有人听来却如同天籁般的撞击声，打破了死寂！
“来……来了！”法拉第尖叫起来，像个孩子一样跳了起来，连那顶老花镜都歪到了鼻梁上！
“哒哒哒……哒哒……哒……”
那个小小的铜锤，开始了它那历史性的、如同心脏跳动般的……舞动！
它以一种极其稳定的节奏，敲击着。一条白色的纸带，缓缓地，如同神谕般，从机器里吐了出来。
译电员颤抖着手，将那些神秘的点和线，一个字一个字地，翻译了出来。
【W-H-A-T H-A-T-H G-O-D W-R-O-U-G-H-T ?】
（此乃上帝之所作？）
这是范德比尔特，特意引用了《圣经》中的名句，也是当年莫尔斯发明陆地电报时发出的第一句话。他用这句话，来表达对这横跨大洋奇迹的无上敬畏。
当这句跨越了三千英里海洋、穿越了重重阻碍的问候，被大声念出来的那一刻。
整个白金汉宫，沸腾了！
大臣们抛弃了矜持，相拥欢呼！侍从们流着泪鼓掌！财政大臣更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乌纱帽终于保住了。
而维多利亚女王，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她猛地转过身，不顾一切地，扑进了丈夫的怀里，泪水夺眶而出！
她知道，为了这一刻，为了这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的丈夫，背负了多大的压力，付出了多少的心血！
“亚瑟！我们成功了！你成功了！”
林亚瑟紧紧地抱着妻子，感受着那份巨大的喜悦和自豪。他看着那张还在不断吐出的纸带，那是他用金钱、技术和意志，硬生生在这颗星球的两块大陆之间，缝合起来的第一条血管。
他缓缓地，走到了电报机前。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等待着他，这位奇迹的缔造者，给出那个将会载入历史的回复。
林亚瑟的手指，轻轻地，按在了发报键上。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真正的、属于胜利者和创造者的、不可一世的微笑。
“回复他们。”
他的声音，平静，却充满了力量，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房间。
“——不。这不是上帝之所作。”
“——这，是我们之所作！（This is what WE have wrought!）”
“滴——答——”
随着这一声清脆的回响。
那条看不见的、由人类智慧和勇气编织而成的闪电，瞬间穿透了大西洋的迷雾。
全球通讯时代，在这一刻，不仅到来了。
而且，它从诞生的第一天起，就被牢牢地，攥在了大英帝国的……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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