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你捐十万,我拆你三层楼
翌日清晨,杭州府衙议事厅外,寒风割面,枯枝在檐角嘶鸣如鬼语。
霜色未褪,青石阶上已落满厚重脚印,七府富绅裹着狐裘鱼贯而入,步履沉缓,眼神却藏不住躁动。
厅内炭火正旺,暖意融融,仿佛隔绝了外头的肃杀天地。
沈砚冰早已端坐首席,锦袍广袖垂落案前,手中一柄玉骨折扇轻摇,唇角含笑,目光温润似老友重逢。
他环视众人,声音和缓:“总使大人赈灾有功,百姓得以活命,我等江南士绅,岂能袖手?老夫愿捐白银十万两,助百姓渡厄。”
话音未落,左右立刻响起附和之声。
“沈翁高义,我陈家愿捐五万!”
“李氏亦捐三万,以表寸心!”
银钱之数此起彼伏,仿佛一夜之间,这些平日铁公鸡般的豪商竟都成了菩萨转世。
烛光映照下,一张张脸孔笑意盈盈,眼底却藏着算计与试探。
应竹君坐在主位之上,一袭玄色官袍衬得身形清瘦如竹,面色略显苍白,指尖却稳稳扣着茶盏边缘。
她没有立即回应,只是将手中茶轻轻一放,瓷盖磕在杯沿,发出清脆一响。
满堂骤然安静。
“沈翁善心可嘉。”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冰珠落玉盘,“不过——我不要银子,我要米。”
众人心头一震。
她翻开手中账册,纸页翻动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据报,近三月有十二艘‘遇盗’沉船,每艘载粮三千石以上。若按市价折算,足抵百万石私储。”她抬眸,目光扫过全场,“这些米,现在何处?”
空气凝滞。
烛火噼啪作响,一道灯花炸裂,惊得一名富商微微颤身。
沈砚冰仍笑着,折扇轻点掌心:“天灾人祸,谁料得准?或许早已喂了鱼虾。”
应竹君忽而起身,广袖微扬,缓步踱至窗前。
窗外,码头方向白米堆积如山,在晨光中泛着温润光泽,渔民们正在分发口粮,孩童笑声隐约传来。
她望着那片希望之地,背影单薄却挺拔如松。
“我知道它们没沉。”她缓缓道,语气平静得近乎残忍,“因为有人亲眼看见,那些船夜里靠岸,粮袋印着‘沈记’字号,沿暗渠运往西山仓。”
话落,她猛然转身,目光如刃,直刺沈砚冰双目。
“沈翁,您说这米,是喂了鱼,还是养了北疆的马?”
满堂死寂。
沈砚冰笑意未减,可握着折扇的手指节已微微泛白。
他眯起眼,似笑非笑:“总使大人言重了。沈某虽不才,也知忠君爱国。若真有此事,便是家门不幸,当交由官府彻查。”
“不必彻查。”应竹君走回案前,指尖轻点账册,“我已经查完了。”
她抬手,阿箬无声现身,递上一卷密档。
柳元景紧随其后,呈上漕运图录与数十份渔户口供,每一纸皆盖血指印。
“这十二艘船,皆由你名下‘通济号’承运,保单齐全,但无沉没勘验文书。”她语速渐冷,“更巧的是,每次‘遇盗’前夜,西山仓外必有黑帆小舟出入。而你沈家,在北疆有三处隐秘马场——去年冬,新添战马两千匹。”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落下:“你说,是谁在养兵?”
沈砚冰终于收了笑。
厅内气氛如弓拉满,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韩十三悄然靠近,低声道:“小姐……归墟殿有异动。”
应竹君眸光微闪,不动声色点头。
散会之后,她独自步入后衙密室,解下腰间玉佩,指尖凝力,口中默念咒文。
刹那间,玉佩泛起幽蓝微光,空间扭曲,一道门户浮现眼前——玲珑心窍·归墟殿。
踏入其中,四野寂静,唯有中央心口晶石缓缓旋转,流转着赤金与幽蓝交织的光晕。
她盘膝而坐,启动【观星台】,双手结印,引气入脉。
心神沉入虚空。
眼前浮现出一幅浩瀚星图,无数气运丝线在天地间穿梭。
她锁定江南命脉,溯流而上——
一艘艘沉船残骸自江底浮出,幽蓝丝线自船底延伸,如同亡魂的执念,蜿蜒汇聚于钱塘西山深处,最终注入一座隐匿地宫。
地宫之上,赫然压着沈氏祖坟。
“藏得够深。”她冷笑。
随即调转心神,连通【药王殿】。
时间流速百倍开启,灵田药草飞速生长,丹炉自行运转。
她在虚空中推演水文变迁,百年潮汐、千年地质一一浮现。
海塘走势、泥沙沉积、潮涌节点……所有数据在脑海中重组。
七日推演,恍若瞬息。
当她睁开眼,手中已多了一幅墨迹未干的地图。
笔锋凌厉,标注精准——赭山湾,正是海塘最佳筑基点。
而那一点,恰在沈氏祖坟后山三百步,风水师称“断龙脊”。
她提笔勾勒最后一道防线,唇角微扬,眼底寒光凛冽。
“动你的财,先动你的根。”
夜风穿殿,吹熄了最后一盏灯。
她立于黑暗之中,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像一把出鞘的刀。
明日,棋局将变。
翌日清晨,天光未明,薄雾如纱笼罩钱塘江面。
应竹君立于府衙后院高阁之上,玄袍广袖在风中轻扬,手中握着那幅墨迹已干的海塘图。
她目光沉静,却似有雷霆蛰伏于眼底。
欧阳昭踏着晨露匆匆而来,官服未整,神色惊疑不定:“总使大人,您当真要将《工赈令》定于赭山湾?那可是沈家祖坟后山三百步!风水师称‘断龙脊’,动之则血脉崩、气运绝……民间已有流言,说您是要掘人祖根,招天谴!”
她垂眸,指尖缓缓抚过图纸上那一道红痕——正是她亲手圈出的筑基点。
风从江上吹来,卷起纸角,也撩动她鬓边一缕碎发。
“天谴?”她轻笑一声,声音冷如寒潭,“我倒要看看,是沈家的祖宗灵验,还是百姓的命更重。”
抬眸望向欧阳昭,目光如刃,字字清晰:“三日后,发布《工赈令》:凡参与修筑海塘者,每日领米一斗,孩童另加半枚断疫丹。选址——定于赭山湾。”
欧阳昭倒吸一口冷气,几乎站不稳:“这……这不是逼他们鱼死网破吗?!”
“就是要他们,无路可退。”她缓步走下台阶,身影没入廊下阴影,“沈砚冰以为,他藏粮西山、通敌北疆,神不知鬼不觉。可他忘了,贪欲埋下的每一粒种子,终会生出索命的藤蔓。”
话音落时,韩十三悄然现身,黑衣裹身,眉宇间透着凝重:“小姐,归墟殿昨夜异动加剧,心口晶石震荡三次,似有大劫将至。”
她微微颔首,眸光微闪。
玲珑心窍自有灵性,越是逼近真相,越是警示凶机。
但她不怕。
怕的人,不该是她。
当夜子时,潮声低吼,江面漆黑如墨。
韩十三率二十甲卫,披蓑戴笠,乘小舟潜行至江心暗流处。
一支满载白米的私粮船队正悄然北上,帆影隐现,舱底压得极深——那是本该赈灾的粮,却是通往北疆马场的血路。
火矢破空。
刹那间烈焰腾起,赤光照亮江面,船帆轰然倒塌,焦木碎屑飞溅如雨。
甲卫们动作干净利落,焚帆、留书、撤离,不留痕迹。
一张炭黑字条钉在残桅之上,墨迹淋漓:
“江南饥民敬谢沈翁馈赠。”
消息如野火燎原,一夜之间传遍七府。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百姓哗然。
有人痛骂沈氏无良,资敌卖国;有人拍手称快,赞总使英明断案;更多中小商户惶恐不安——若连沈家都难逃清算,谁又能独善其身?
次日清晨,三家米行主动开仓报备存粮,五家商号联名上书愿助工赈。
民心浮动,豪族联盟开始裂隙。
而此时,沈府密室之中,烛火摇曳。
沈砚冰端坐主位,面色铁青,手中玉骨折扇已被生生折断。
六大家主围坐四周,人人面色阴沉。
“此女不过一介病弱书生,竟敢动我根基!”他猛地拍案而起,声如雷霆,“她要在赭山湾动工?好!那就让她寸步难行!明日奠基,我叫她连一块石头都搬不动!”
众家主纷纷附和,誓言联合封锁物资、罢市抗令。
然而,就在众人离去之际,内室帘幕微动。
沈明珠——沈砚冰独女,素来沉默寡言的闺秀,悄然遣婢送出一封密信。
信封无字,却以胭脂在角上画了一朵凋零的梅花。
阿箬候在墙外梧桐树下,接过信笺,指尖一捻,唇角微勾。
“沈家的女儿,也终于不愿再吃人血馒头了。”
当夜,夜蝉营倾巢而出。
黑影翻掠如鸦,无声落入西山仓外围林间。
阿箬亲自带队,借着月色与熏香标记,摸清粮垛分布、守卫换岗时辰、暗哨埋伏位置。
每一处关键节点,皆被悄然标记,绘入明日突袭路线。
第三日黎明,赭山湾滩头人山人海。
百姓扶老携幼而来,眼中带着久违的希望。
孩童手捧草鞋,献于高台之前,寓意“步步生莲,踏厄成安”。
鼓乐未响,人心已沸。
应竹君登临高台,青衣猎猎,身形瘦削却挺拔如松。
她环视万民,朗声道:
“今日开工,不靠国库一文,全凭百姓双手换活路!一斗米,换一日劳力;一颗药,护一家安康。此塘若成,十年洪患可止,百里沃土得安——这是你们的命,也是你们的权!”
话音未落,远处蹄声骤起!
韩十三率甲卫押着三十七辆满载粮车疾驰而至,尘土飞扬。
车门打开,米袋倾泻而出,雪白如浪。
最前一袋被当场割开,米粒滚落间,赫然露出底部盖印——兵部暗记,编号可查!
“这是去年冬调拨军需的特供米!”欧阳昭颤抖着捧起一袋,“根本未入边关,竟藏于此地!”
全场哗然。
观礼席上,沈砚冰猛然站起,手中茶杯狠狠砸向地面,瓷片四溅:“你早算好了!”
她站在高台之上,迎着怒风,只淡淡一笑。
指尖轻抚账册封面,心口晶石微震——那一行伪造捐册上的墨迹,在无人察觉的瞬间,泛起淡淡金光。
真伪已辨,因果自知。
她不动声色,目光扫过台下万千百姓,也掠过沈砚冰扭曲的脸。
这一局,她不是在争粮,而是在夺命脉。
夺他赖以生存的财源,挖他盘踞百年的根基。
风愈烈,云愈沉。
海塘开工第七日,工程进展迅猛,但石材短缺。
欧阳昭急报:“本地石场皆受沈氏控制,拒不供料。”她不答。
(https://www.reed81.com/chapter/4784/4784317/50257836.html)
1秒记住读吧无错小说:www.reed81.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reed8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