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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火没点着,灰先压住了心


风雪未歇,却已失了先前的暴烈。

天光微明,映照着乱葬岗上那三百具森然矗立的白骨军阵,如同自幽冥爬出的沉默将士,肩甲相碰,断刃斜指苍穹,竟无一人再进一步。

应竹君站在火盆前,衣袍染尘,指尖微颤,却未曾退后半步。

她望着十步外那一道道枯骨列阵如林,眸光沉静似渊。

冷风吹动她鬓边碎发,露出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病弱之躯,如何能扛起三百忠魂的重量?

可她站在这里,便像一座不倾的山。

白首翁立于崖顶,黑袍猎猎,骨笛横于唇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双目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一声尖锐哨音撕裂寒空——那是影字营最后的控魂咒,是用怨气与执念炼成的傀儡令!

“给我杀!杀了她!她是窃名者!是亵渎者!”他嘶吼,声音如裂帛。

笛声刺耳,回荡山谷。

可那些白骨,依旧纹丝不动。

没有扑杀,没有躁动,甚至连一根指骨都未曾偏移方向。

它们静静伫立,仿佛在等一个更古老的命令——比仇恨更深,比死亡更重。

白首翁瞳孔骤缩,笛声一滞。

应竹君缓缓抬手,指尖轻轻拂过一具残破铠甲上的刻痕。

那上面,依稀可见三个小字:林七郎。

“你们记得的,”她声音很轻,却穿透风雪,落入每一具枯骨耳中,“不是谁下的命令,是谁给你们起了名字。”

她从怀中取出一本薄册,纸页已被风雪浸得微皱,墨迹却清晰如初——那是她彻夜誊写的《影字营名录》。

三百零七人,一个不落,皆以真名称之,附生平、籍贯、战功、死因。

她翻至第一页,指尖微动,将纸页投入火盆。

火焰腾起,映红她眼底。

“林七郎,浙东人,入营第七日,救副统领于刀下,殁于北境雪原,年二十有四。”

话音落下,那具刻着名字的白骨缓缓跪下,脊椎一寸寸弯折,最终伏地不起,化作尘土,随风而散。

第二页。

“陈守义,陇右人,善使双戟,护粮道三昼夜,力竭而亡,年三十。”

又一具白骨跪倒,归于寂静。

一页页焚烧,一人人归墟。

火光摇曳中,三百具尸骸依次伏地,无声无息,仿佛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

它们不曾为谁而战,却终于为自己而安。

白首翁踉跄后退,骨笛几乎握不住。

“为何……为何不战?!”他咆哮,眼中尽是难以置信,“他们被背叛!被遗忘!他们该向天下讨血债!为何听你一句名姓,就甘愿消散?!”

没有人回答他。

直到一道身影从崖侧阴影中缓步走出。

暗五摘下面具,露出满脸纵横交错的疤痕,左眼早已失明,右眼却亮得惊人。

他一步步走向火堆,步伐沉重,每一步都像踏在旧日血泥之上。

“因为我们等的从来不是复仇。”他声音沙哑,却如铁铸,“我们等的是——有人肯叫我们一声‘英雄’。”

白首翁浑身剧震,如遭雷击。

“你逃了三十年。”暗五盯着他,目光如刀,“躲在深山,吹你的骨笛,把兄弟们的魂炼成傀儡,说是要替他们讨公道。可你有没有问过自己——若那一夜,你没独自逃生,若你也拔剑而起,结局会不会不同?”

风雪骤停。

天地间,只剩火盆噼啪作响。

应竹君合上名录最后一册,指尖抚过封皮,低声道:“沈烬,字昭明,归墟殿外最后一战,断剑不降,死时年三十有二。”

话音落。

铜牌骤然嗡鸣,玉佩微烫。

火光之上,一道模糊虚影缓缓浮现——黑甲残破,断臂垂落,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透出不屈与温柔。

他静静凝望着她,仿佛穿越了生死、时光、背叛与遗忘。

片刻,清风拂过,虚影渐散。

应竹君闭目,嗓音几不可闻:“师父,师叔,女儿来迟了。”

风起,灰飞。

三百忠魂尽散,唯余一地焦纸,一盆余烬,和一个跪立风中的老者。

白首翁手中骨笛滑落,坠入雪中。

他双膝一软,竟缓缓跪了下去,颤抖的手伸向虚空,似想抓住什么,却又什么也抓不住。

雪,又开始下了。

雪落无声。

三百具白骨已化尘归风,唯余一地焦纸如蝶翼般伏在雪上,轻轻颤动。

火盆里的余烬尚存一线暗红,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心,在寒夜里微弱地搏动。

白首翁跪在雪中,肩头颤抖,枯瘦的手指深深陷入雪泥。

那支曾操控千魂万魄的骨笛静静躺在他脚边,被新雪渐渐覆盖,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仰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穹,喉间滚出一声呜咽,又似笑,又似泣。

“我恨的从来不是朝廷……”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石摩擦,“是我没能拉住他们一起走。”

三十年前那一夜,血染北境关隘,火光照亮了背叛的诏书。

他记得沈烬将最后一道符令塞进他怀里,推着他从地道逃出生天时说:“活下去,把名字带出去。”可他活下来了,却把名字一个一个唤了回来——以怨气为引,以骨血为祭,炼成了今日这森然鬼阵。

他本以为,只要让天下听见他们的哀嚎,便是替他们讨回公道。

可现在他知道错了。

真正该听的,不是仇恨的笛声,而是那一声声被遗忘的真名。

应竹君缓步上前,脚步轻得几乎不惊起一片雪。

她弯腰拾起那件早已沾满尘土与血渍的狐裘,抖去积雪,轻轻披在他佝偻的肩上。

狐裘尚有余温,是她从自己身上脱下的。

“你可以恨。”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但不必用别人的命来证明你活着。”

白首翁猛地抬头,浑浊的他死死盯着她苍白的脸,忽然苦笑:“你和你娘……一样傻。”

当年那位沈家遗孤、丞相夫人,也曾站在乱葬岗外,对着无名碑焚香三日。

她说:“人死了,名字还在,便是还活着。”那时没人信她,唯有白首翁记住了这句话——也正因为记住,才更痛恨自己的懦弱。

风掠过空荡的山谷,卷起几片焦纸,在空中盘旋片刻,终落地成泥。

就在此时——

远处雪原之上,蹄声破寂而来。

马蹄踏雪,沉稳而急促,如战鼓擂心。

十骑玄甲精锐自风雪尽头疾驰而至,为首一人身披墨色大氅,银甲覆体,眉目冷峻如刀削冰雕。

正是九王爷封意羡。

他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目光却在一瞬之间失了锋芒。

只见应竹君独立火旁,发丝凝霜,唇色几近透明,手中紧攥着那本烧得残破不堪的名录。

她的身影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可她站的地方,却像立着一座山。

封意羡大步上前,二话不说,解下身上狐裘,亲自为她裹紧。

玄色大氅将她整个包裹进去,带着他体温的暖意缓缓渗入她冰冷的四肢百骸。

“下次闭关,提前告诉我。”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怒意,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惜。

她微微一怔,睫毛轻颤,还未开口,他已经转身下令,语气不容置疑:“搭营帐,传御医,把韩十三抬进去。”

暗五默默抱起断臂昏迷的护卫队长,跟随亲卫离去。

小蝉已被救醒,蜷在角落取暖,一双眼睛怯怯地望向主子的方向。

人群散去,只余两人静立火堆旁。

良久,应竹君低声道:“你不该来。”

“我若不来,谁护你周全?”他反问,目光落在她指尖冻裂的伤口上,眸底暗潮翻涌。

夜深,营帐内烛火摇曳。

她独坐案前,整理那些从仙府中誊抄而出的残卷——影字营旧档、密令残片、战报手札……一页页泛黄纸张堆叠如山。

这些是三百忠魂最后的痕迹,也是她必须拼凑出的真相一角。

忽觉肩头一暖。

她抬头,见封意羡不知何时已入帐中,正将另一件厚裘轻轻搭在她肩上。

他未穿王服,只着素色深衣,眉宇间透着罕见的疲惫与柔软。

帐外风止雪停,天地俱寂。

炉火“噼啪”一响,火星四溅,映得她眸光微颤。

他与她对视良久,终是启唇,声音低得几乎融进夜色:“你说他们值得被记住……那我问你,若有一天我也成了该被抹去的人,你会记得吗?”

帐内一时寂静如渊。

她看着他,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中,此刻竟浮起一丝近乎脆弱的探寻。

这个执掌暗龙卫、杀伐决断的冷面王爷,此刻竟像一个怕被遗忘的孩子。

她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伸手,覆上他搁在案边的冰冷手背。

指尖微凉,掌心却坚定。

“我不仅要记,”她一字一顿,嗓音轻却如铁铸,“还要让天下都记得。”

窗外,第一缕晨光刺破厚重云层,洒落在尚未熄灭的火堆上。

灰烬之下,仍有余温,隐隐泛着暗红的光,如同蛰伏的地脉之火,只待东风再起。

而在白首翁栖身的偏帐之内,老人枯坐于地,面前摆着一只锈迹斑斑的铁匣。

他颤抖的手抚过匣面刻痕,许久,终于长叹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本血渍斑驳的册子。

封面四个字:《影字营血簿》

他缓缓翻开第一页,指尖停在第一行字上——

“凡涉沈氏血脉者,格杀勿论。”

目光往下,是一长串名单,三百零七人,个个有名有籍,生死分明。

而签署此令的朱印赫然在列,盖于皇室密令之末。

他的手指顿住,眼中泪光闪动。

片刻后,他合上血簿,抱起铁匣,踉跄起身,朝主帐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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