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聊一聊

弥漫着浓浓药味的紫宸殿内，阿圆正端着药碗，一勺一勺，小心的喂太和帝喝药。

药很苦，太和帝本可以一饮而尽，减少喝苦药的过程。

但看着阿圆认真喂自己喝药的样子，他说不出拒绝的话，而阿圆在一旁照顾他、陪着他，让他感到很开心、熨帖。

一碗苦涩的汤药喝完后，阿圆用帕子给太和帝擦了擦嘴角。

接着，他就拿出一碟子蜜饯递给太和帝，“祖父，吃点儿甜的，这样就不苦了。”

太和帝勾起嘴角，浑浊的眼里也多了些亮光，但却嘴硬道：“谢谢阿圆，不过祖父不是小孩子了，不怕苦的。”

阿圆：“怕不怕苦和吃蜜饯也没什么直接关系，祖父您吃一颗吧！”

说着，阿圆就拿了一块蜜饯递到太和帝的嘴边。

见他目光殷切，太和帝也不忍拒绝，然后张嘴吃下。

“很甜！”

太和帝叹了一声，便笑着伸手拍了拍阿圆的脑袋。

阿圆：“祖父，您要快些好起来，我还等着您教我知识呢！”

听着这话，太和帝的心情有些复杂，难过、迷茫、不甘……

他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他可能活不了几年了，陪不了阿圆多久。

如今南世渊都能独当一面了，他该放权退位的，然后好好的休养着，兴许还能多活一两年。

可是他很不甘，他明明才四十八岁，还不是很老。

朝中有好几个六七十岁的老臣，他们这把年纪了还能精神抖擞的在朝堂上和其他大臣对骂，时不时的还把他气得火冒三丈。

英勇侯和他一样的年龄，可英勇侯还能上战场和敌军拼命，就连前年和南世清一起造反的宋秦威也都六十五了。

而他还不满五十，为什么却像迟暮的老人，拖着病体苟延残喘的活着。

老天为何要这般不公平，为什么他就不能像他们那般活得久……

想到这里，太和帝就忍不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阿圆有些担忧，“祖父，您没事吧？”

太和帝摆了摆手，道：“阿圆，我累了，想歇会儿，你出去吧。”

阿圆满脸担忧，但最后也只能听命退下，“是，祖父，您好好休息。”

出了内殿后，阿圆就碰上了刚上完朝回来的南世渊。

“阿爹！”

南世渊摸了摸他的脑袋，问道：“你祖父怎么样了？”

阿圆将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然后就皱着眉头，担心的说：“阿爹，祖父看起来好难过啊，他的病是不是很严重？”

南世渊否认道：“没有的事，你祖父只是累了而已，你有空多来陪陪他。”

阿圆还小，南世渊本能的不想他那么早接触生离死别带来的难过，毕竟阿圆和太和帝的感情深。

“好！”

阿圆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关心的看南世渊，“阿爹，您也要注意休息，别到时候祖父的病还没有好，您就累倒了。”

南世渊笑了笑，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好，我会的，你也快回去温书吧，别把功课落下了。”

阿圆应了一声，朝南世渊行了一礼就离开了，而南世渊则在外殿批折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和帝身边的内侍请他进去。

“好，孤马上进去。”

南世渊方向手中的折子，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走进内殿。

此时，太和帝披着外衫背靠着软枕坐在榻上，神情晦暗不明的盯着走进来的南世渊。

南世渊心头一紧，但面上并未表现出来，“儿臣参见父皇！”

太和帝盯着南世渊高大挺拔的身姿和年轻的脸陷入了回忆中，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

“起来吧，你过来坐，咱们爷俩好好聊一聊。”

南世渊应了一声，一颗心都提了起来，然后就坐在了榻的另一侧，并顺手给太和帝倒了一杯温水。

短暂的沉默后，太和帝这才感慨着开口道，“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长这么大了。”

他这话让南世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不过他也不指望南世渊接话，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

“我还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小小的一个，像一个易碎的瓷器也一样，感觉我稍微一用力就能把你捏坏了。”

“不过你刚出生的那两年，我都没什么时间陪你，还害得你和你阿娘陷入危险中。”

他忙着夺嫡，他那些兄弟手段下作，知道他在意妻儿，就几次三番的对他们下手，不得已他只能设计将他们都弄死。

“等我忙完的时候，你都会说话，会走路了，但因我们父子很少见面缘故，你对我很陌生。”

“但你一点儿也不怕我，还用不怎么清楚的口齿，冷冷的质问我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家？”

想起当时的场景，太和帝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明明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但在他的记忆里却十分清晰。

南世渊也尴尬的跟着笑了笑，他虽然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但架不住以前太和帝经常提。

太和帝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以前和南世渊相处的场景。

大一点儿之后的事情，南世渊记得，所以也能和太和帝说上两句，不至于让太和帝一个人干巴巴的说着。

聊着聊着，他们之间的那种古怪的气氛逐渐变得轻松、自在。

这一刻，他们不是什么君臣，就只是普通的父子。

太和帝说着说着，突然就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你的性子就越来越冷，对我们还好，但对外人基本上都是冷着一张脸，活像是个冰块成精了。”

对此，太和帝觉得，这多半都是萧沐歆害的。

毕竟，自从南世渊看清楚了萧沐歆的真面目，将其废了后，性子就没那么冷了，情况好了很多。

不过，太和帝也知道萧沐歆对南世渊的伤害，所以也不再多说这方面的话题，转而说起了阿圆。

“阿圆和你小时候很像，这几年我看着他慢慢长大，就像是看到了曾经你一样。”

他之所以会那么喜欢阿圆，也是因为这一点。

“这几年看着阿圆，总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仿佛我还年轻……”

说到这里，太和帝突然顿住了，殿内又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中。

南世渊抬起了眼眸，认真的看着太和帝。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太和帝苍老了很多。

曾经他需要仰视、又敬又畏的伟岸身躯，如今消瘦得很，衣服都宽大了不少。

那双能看透人心，让群臣战栗的锐利眼眸，如今却满是疲惫。

这一刻，南世渊心里突然有种难以言说的心酸和惆怅，还有难过。

总感觉他的阿爹不该落到如此境地，可……

正想着，  太和帝突然喊了他的小名，“元儿！”

南世渊一愣，然后回道：“儿子在，怎么了阿爹？”

太和帝深深的看了他几眼，然后像拍阿圆那般，拍了拍他的头，“以后，这大盛的江山社稷就交给你了。”

这话一出，南世渊瞳孔猛的一缩，浑身一僵，然后就震惊的看着太和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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