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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6章


除了曹荣的卧室,锦衣卫们把曹府能探的地方都探了,甚至连曹家库房的屋顶瓦片都被掀了三块。

    据趴屋顶的锦衣卫汇报,三个库房,价值不低,反正以曹荣的岁禄,他大约活个一千年能赚到这么多钱。

    他们这么一说,潘筠几人就心中有数了,这家可以抄。

    此时,天已经微亮,曹府的下人们陆续起床,主子们还在睡。

    薛韶看了一眼主卧的方向,和潘筠颔首道:“我上午会去见焦同,你不好露面,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他将在宝库里记下的单子交给安辰,自己则拿了宝库原来的账册,而查抄的金银珠宝都在潘筠手上。

    可以说是完美三角形,非常的稳定。

    不管是安辰还是潘筠都没有异议。

    一行人溜回昨天落脚的客栈,趁着还有点时间,都滚到床上呼呼大睡。

    潘筠睡得最香,她先洗了手,洗了脸,换下衣服才盖上被子美美地睡一觉。

    锦衣卫们则是躺在床上打了一个盹,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就清醒过来,去安辰的屋里听吩咐。

    而薛韶,干脆就没睡,回到屋里,净面洗手之后,他就坐在桌边沉思,也不知道他想了什么,反正就这么坐了一个时辰。

    等到辰时,薛韶就叫醒呼呼大睡的喜金,洗漱过后下楼用早饭。

    然后他背上包裹,和喜金步行去布政使衙门。

    当天,巡察御史薛韶到了广州府的事就传遍了官场。

    普通老百姓们还什么都不知道,日子往常怎么过,现在还是怎么过。

    但广州府上下的官员却是皮一紧,心一蹦,都有些担忧起来。

    “这位薛御史名声在外,他来广州府,要是不查出点什么,能愿意走?”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是岭南,可不是江南,他要是敢胡来,不说下面的土司乡民,只怕焦大人也不会同意。”

    焦同的确不同意,在和薛韶密谈过后,他直接就拒绝了他,道:“岭南情况复杂,不能如江南一般处置。”

    “曹荣是一颗毒瘤,留他在广州府,整个广东都长满了小毒瘤。”

    “虽然是毒瘤,却能镇住比他更急,更大的病,”焦同道:“去年先帝亲征失败之后,广西便一直作乱,到现在都没平定,你知不知道?”

    薛韶:“只是小规模作乱,朝廷甚至都没从京城抽调援军,只让湖广两地驻军驰援。”

    焦同冷哼一声道:“但这么小的叛乱,从去年十月至今已近一年也没平定。”

    薛韶沉默了一瞬道:“广西多山,叛民只要躲入山中,大军就拿他们没办法……”

    “是,而且广西的少民不像麓川之战,他们只要稍作安抚就能定下,所以朝廷都不放在心中,”焦同冷笑道:“可是,这样拖着不解决,只用驻军消耗叛军,真是解决之良策吗?”

    “我是不懂战争,但我会看人心,”焦同道:“我可以断定,若朝廷拿不出切实解决之法,广西的这次叛乱一定会扩大,不仅会影响到广东,还会波及湖南。我知道曹荣吃空饷,侵占屯田,但他能控得住广东的驻军,他能镇压广东的土司乡民。”

    薛韶皱眉。

    焦同道:“正值多事之秋,我觉得一静不如一动,你要动他,要么找来一个比他在广东威望还要高的将军来镇压,要么等广西的叛乱彻底解决之后。”

    薛韶垂眸思考许久,直到焦同几乎以为他已经放弃时,他抬起头来道:“焦大人,我是巡察御史,巡民生民情,察官员政绩才德,拨乱反正,还民一片朗朗晴天是我的职责,曹荣,我办定了。”

    焦同不悦道:“我以为你和你叔父不一样,至少明白不能以卵击石,没想到,你们叔侄一样的臭脾气,不考虑后果,一味地坚持什么法理。”

    薛韶:“若不坚守法理,国何以治国?”

    “法理也要以大局为重,你明知法办曹荣之后有可能会引发大的叛乱,死更多的人,这样也要办吗?”

    薛韶:“自大明建国以来,各地一直叛乱不断,究其原因,便是朝廷每次都只究表面原因,从不深究根本原因,更不会解决掉根本原因,以至叛乱犹如火种般,灭了一股生两股,熄灭一段时间又重新燃起,以至生生不息。”

    薛韶也难得浮现怒意,质问焦同:“焦世伯,我们今日不论官职立场,若叔祖父当场问你,你说,两广为何叛乱不止?那些土民为何要冒着杀头之罪叛乱?”

    焦同攥紧了拳头,沉声道:“他们想用叛乱逼朝廷让步,分裂国土。”

    薛韶嗤笑:“岭南自古以来便是我中国之土,究其血脉,非出自炎黄,便出自蚩尤,交趾尚有叛乱之心,但岭南何时有过自立的想法?若真要分裂国土,他们应该推土司为主才是,怎么反叛的土民不仅打朝廷军,还打土司?”

    焦同张了张嘴巴,广西的叛乱的确和思机发一家不同。

    思机发一家是真想独立,自立为王,想要学缅甸等国立国后认大明为宗主国。

    但麓川一带早是大明国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明自不能看着思机发带着大明的臣民去送死,将他们当奴隶一样驱使,所以要派兵镇压。

    广西的叛乱,究其原因……

    焦同揉了揉额头,不语。

    薛韶却步步紧逼,追问道:“焦世伯,请说原因,还是说,连你都不知道其中根由?”

    焦同沉默。

    “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焦同叹息一声道:“薛韶,无力更改之事,说了又有什么用?徒增烦恼罢了。”

    “你不说,怎知无用?”薛韶道:“何况,你知道,别人却不一定知道,你不说出根本原因,他们还以为真是广西的土民不知满足,犯上作乱呢。”

    “说得多了,知道的人多了,天下聪明的人这么多,或许有人能根据原因想出好办法来呢?”薛韶道:“即便没人能想出一劳永逸的好办法来,但一百个人知道,一千个知道,一万个人知道,甚至十万、百万个人知道了,他们都愿意改一小步,每个人改一小步,这个问题就解决了呢?”

    焦同嘲笑薛韶异想天开:“你为官也有几年了,又是做的巡察御史,怎么还这么单纯?这世上怎会有百万人愿意同时改变?别说百万、十万了,就是想要一百个人同时改变都难如登天。”

    薛韶却没有笑,他想起那些跪拜潘筠,以潘筠为信仰的百姓,微微摇头道:“不,正是因为我做的巡察御史,我才知道,这世上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我曾经觉得很无力,很悲忿之事是可以改变的,人皆向往美好,普通百姓对美好的向往只会更强烈,只要告诉他们,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改变。”薛韶道:“焦世伯,我、你,还有千千万万个官员不都是从学子中来吗?而学子,不都是从普通百姓中来吗?”

    “若我们在做普通百姓时就有如此认识,在做学子时坚守自己的想法,等当了官,自然会愿意为免除这些不公而努力。”

    焦同嘲笑道:“那你得从孩童时候入手,等到他们考中进士再为官,至少三十年,但你一次又能教多少学生呢?”

    焦同道:“老师桃李满天下,却也只在河东和四川一带有大威望,要说朝中的官员以及教育,还是得看江南,难道你能插手江南的教育?”

    “浙闽赣和南直隶,这几个地方的人啊,连皇帝都不放在眼中,你一个小小的巡察御史,还是河东人氏,你能把思想传进他们孩子的脑子里?”焦同微微摇头,问道:“此时是否绝望?”

    薛韶摇头:“不绝望,只有斗志。”

    焦同:“冥顽不灵。”

    焦同说完就要离开。

    薛韶伸手拦住他:“焦世伯,你还没说,广西土民反叛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焦同顿了顿后道:“在于压迫太过,太祖高皇帝时,皇帝虽戒备这些土民,却是真心想要使他们民心归附,所以尽量安抚,少取赋税,但当时天下初定,两广之地匪患严重,为平定匪乱,也为免土司作乱,皇帝就派猛将镇守两广,只是……”

    “只是天下初定,人人论功行赏,将官们打了半辈子仗,也想过好日子,于是在当地胡作非为。”薛韶接过他的话:“两广,尤其是广西,山多地少,经济极不发达,将官们要想过上京城勋贵那样奢华的日子,就得更多的土民奉养,这就是我大明建国初期,两广叛乱不止的重要原因之一。”

    焦同叹息一声,颔首道:“是,仇怨就是那个时候结下的,后来太祖高皇帝杀了不少武将,两广算是暂时安稳,但后来朝廷几次对北边和交趾用兵,不仅要从两广征调兵员,还要分派他们税饷,朝廷分派下一两,土司就刚跟土民们要三两,上交一两以后自己还能留下二两,土民们交不上,日子过不下去自然就反了。”

    而且广西少民多,素来民风彪悍,可不像中原和江南的普通百姓,被剥削了,忍一忍,再被剥,再忍一忍,忍到卖儿卖女,甚至卖掉自己,直到最后卖自己可能也活不下去才会反不一样,广西的土民,那是在察觉自己受到了不公的待遇,需要卖掉孩子才能填窟窿时,直接把孩子往山里一藏,举村举寨就反了。

    他们直接省略了中间隐忍的过程。

    所以朝廷一直觉得广西的土民特别难搞,年年都在叛乱,好在都是一个村寨一个村寨的,规模都不大。

    除了建国初期有过一两次大的叛乱需要派兵镇压外,其余时候多是本地驻军消化,最多会用到广东和湖南的驻军。

    尤其是广东的驻军,广西土民十次造反,广东要七次出兵帮忙镇压。

    但这也有一个弊端。

    广东这边的土民看到隔壁山在造反,时不时的就要响应一下。

    所以,广西每次有人造反,焦同都要和曹荣联络一下感情,让对方加强对地方的巡察,以免有人发起叛乱和隔壁呼应。

    “所以,焦世伯是知道根本原因的,您也知道,只要让广西的土民得到公正的待遇,只要对他们好,让他们能活下去,他们就不会反,若让他们能把日子过好,他们也会效忠君王,保护国家。”

    “知道,你以为朝中的大臣不知道吗?”焦同道:“但谁能解决,谁又敢解决?”

    他道:“你知道广西有多少民族吗?村与寨,有的只一山之隔便是不同民族,不同风俗,土司不一样,少民们对土司的态度也不一样,你知道被派去柳州府的官员都是什么人吗?”

    焦同道:“绝大多数都是犯事被贬谪去的,柳州府的官员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广西其他县府了,想要管好这个地方,需有大智慧之人。”

    “而有大智慧的人,谁会来两广当官?”焦同指着自己道:“我会来岭南,还是因为替你叔父上书伸冤,王振当权,所以将我贬谪至此,我本来要去两湖的,不论是湖南,还是湖北,皆是鱼米之乡。”

    “若有可能,我也不愿来此,”焦同道:“我尚且如此,何况其他人?”

    薛韶沉默。

    “所以,我不赞同你动曹荣,”焦同沉声道:“你动曹荣,广东有七成的可能会乱。”

    薛韶道:“那要是曹荣继续待在这个位置上,广东有八成的可能会乱呢?”

    焦同眼睛微眯:“你想干什么?”

    薛韶道:“曹荣行事嚣张,吃空饷,侵占屯田,我不信这里的军户不怨恨他,而这十几万的军户才是和当地百姓来往更多的人,他们三代居于此,应该有不少人和当地百姓联姻吧?”

    焦同一惊:“你不要命了?”

    薛韶沉声道:“焦世伯,你不帮我可以,至少请你不要阻挠我!”

    “我是广东布政使,”焦同沉着脸道:“广东若生乱,我首当其冲,你让我不要阻挠你?”

    “世伯,你又忘了根本原因,若群情激愤,那就将乡民们激愤的原因除了,不就能安抚下来了吗?”薛韶道:“同时,广东又能除去一颗大毒瘤和一串小毒瘤。”(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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