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4章 画里玄机
秦铁雁目光闪动,道:
“我有位老同事正准备主导修建跨山大桥,我打电话劝阻说你疯了,还不吸取天泰大桥山体滑坡教训?他说一座山如果能建盘山公路就不会担心滑坡,同理,这边两座山峰也都曲曲折折盘上来的,没发生过一起自然地质灾害,因此只能用小概率事件来解释。”
“跨山大桥在我们蜀西太常见了,不夸张说,出趟门只要超过一百公里起码两座,”蔡斌道,“重大工程防止地质灾害不是用概率来计算,而是绝对控制,如果地形勘探过程中发现哪怕万分之一概率,都会一票否决!因为不能用人命、国家集体财产去赌,宁可花更大代价寻找更为稳妥的施工地点。”
“我了解的情况是,省青牧山工程指挥部对工期和进度压得很紧,各市都一定程度存在边施工边完善手续的情况,在此大背景下不排除忽视或草率对工程周边山体勘探,”秦铁雁道,“去年钱烈自杀后,就有关于天泰大桥两侧山峰勘探报告均为事后弥补的传闻,似乎下令造假的就是钱烈。”
“是事先造假,还是把原来那套勘探材料销毁了?”
蔡斌沉甸甸道,“如果地质勘探结论绝无可能出现山体滑坡、泥石流等地质灾害,那么事实上偏偏发生了怎么解释?”
听到这里秦铁雁大致悟出蔡斌暗示京都方面“下定决心”的内涵,这番话实质就是于云复站在山崖前问蓝京的升级版,可见有关方面一直对此事抱有疑心,非要弄个明白不可。
毕竟因此免掉主正一方的省委书记外加常务副省长,非同小可;倘若其中包含某种阴谋,京都怎么可能被地方玩于股掌之间?
肯定要杀一儆百,杜绝后患!
这是一场……一场京都与地方博弈的暗战!
唉,我怎么搅进如此险恶复杂的大事件里,简直不下于多年前跟随念松霖在暨南查案的程度!
想到这里秦铁雁真是欲哭无泪。
不过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蔡斌昨晚说得很清楚刚开始就瞄准了自己,除此之外朝明省委安排任何人都驳回。
就是认准秦铁雁查案锲而不舍的劲头,还有面对重重阻力压力勇往直前的气概。
人在做,天在看,这里的“天”指的是京都。
万华的书房门口站着一名特警,从查封别墅那一刻起,书房便成为查案重地,任何领导、干警出入都必须登记在册,哪怕从里面带一张纸出去也得记录。
书柜似乎保持万华那夜躲在书房乱翻的原状,可在蔡斌、秦铁雁两位内行眼里,一眼便看得出精心、刻意为之,就好像女人是否真心爱你,从眉目间、眼神、笑意种种细节都有端倪。
观赏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玉雕件,清代白玉透雕“宜子孙”蟠璃纹牌、乾隆碧玉鹭莲纹洗、紫玉浮雕龙纹带钩、、螭凤纹鸡心佩;明代和田玉桃纹海棠式洗、青玉喜字龙首漏匙、白玉镂雕牵牛花长方带板……
看得出万华喜欢收藏古玉,所有藏品都与玉有关。
蔡斌道:“‘宜子孙’,就是忘了宜自己,贪这么多东西到头来全部没收,家人享受不到一丁点,何苦呢?”
“我觉得……”
秦铁雁道,“稍微有点防范意识的都会在钱烈自杀后转移财产,安置后事,防止有关部门早晚查到自己头上。”
“我心中有数,”蔡斌指指玉雕件道,“这些小玩意儿值钱,但不值大钱,他贪污腐败一张支票能买一大筐,书房里陈列的用来遮人耳目,真正巨额财富早藏匿着无影无踪……”
说到这里他从书柜抽出《资本论》翻了翻,敞开道,“瞧瞧这页明显有夹痕,原来要么存单要么美钞,”凝神看了会儿又抽出《百年孤独》,“这里也夹过东西,贪官污吏手法都差不多,很难想出新花样。”
秦铁雁道:“我在碧海侦办过一桩案子,上门查封速度快得出乎大贪官意料,几乎肯定没来得及转移财产,可两百多平米的别墅翻箱倒柜恨不得挖地三尺,连续搜了三天就是查不到传说的几千万赃款,大伙儿都泄气了准备收兵,然后我站在阳台前四下眺望,突然灵机一动……”
“藏在邻居家?”蔡斌问道。
“不是,”秦铁雁道,“我下令拆掉别墅二楼所有防盗栏,里面大都为空心,藏着一根根黄澄澄的金条!那家伙确实有两下,每次都亲自动手将防盗栏切割开来,藏好金条再自己戴着面具焊接,厉不厉害?”
“没想到贪官要保护好贪来的财富还得学习一门手艺,唉!”
蔡斌摇头叹息道。
一行人来到二楼卧室,万华夫妇的主卧也是警戒重点,门口有特警把守,通往外面的窗户被几根木条封得死死的,显得很不协调。赤浥正法委陪同领导说万华自杀后,其爱人情绪异常激动并有跳楼的迹象,为防患于未然只得将窗户全部封堵起来。
在主卧转了两圈,明显感觉已被地毯式搜查却精心掩饰的味道,遂不多逗留再来到西面次卧,是万华儿子住的,两年前赴新西兰留学后便没回来,房间一直空着。
开门进去,蔡斌见都是年轻人摆弄的手伴、COS等玩意儿全无兴趣,打开柜门看看,再敲敲壁板、地板便打算离开。
“咦……”
秦铁雁目光盯在书柜旁边一幅三十厘米见方的油画上:
春天的傍晚,几个洗衣妇在河边洗衣服,身旁是茵茵绿草,河水闪动着一道道波纹;不远处河面上有座吊桥,一辆马车正从桥面上走过。
“油画画的是桥?”
蔡斌陡地醒悟过来,询问背后几位陪同人员,“有谁知道谁的作品?”
隔了会儿有位年轻人道:“应该是梵高的《阿尔的吊桥》,他在阿尔住过一段时间,期间作品被称为阿尔时期……天空大、水面小;桥上的人变成影子;用白色调表现阳光等等,都是其典型的印象派手法。”
“噢,这就叫印象派啊……”
其他陪同人员均饶有兴趣道。
“我关心的是画里的桥!”蔡斌道,“他为何在儿子卧室里挂一幅关于桥的油画?以前有吗?什么时候挂的?”
秦铁雁这方面很有经验,上前取下油画翻转过去,果然见画板右下角有手写的日期:
赫然便是去年十二月中旬,算算时间,正好是赤浥市长钱烈自杀后的第七天!
这下蔡斌紧紧抓住油画不肯放松,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研究,似乎想从画里寻到线索。
“梵高画这幅画的意义是什么?”秦铁雁问。
那个年轻人被他的问题难住了,沉思良久道:
“作为印象派代表作,其意义不止是一幅普通风景写生画,而是梵高关于和谐、光明与希望的憧憬,融合建立艺术家乌托邦的炽热梦想……油画色彩明亮纯粹、充满生命力和宁静和谐,共同构成梵高内心世界最美好的永恒定格,大致就是这样的。”
“没有其它隐喻或影射?”
蔡斌追问道。
年轻人略加踌躇,坚定缓慢地摇摇头:“这是梵高短暂生命中最乐观的时光,后来便发生割耳事件,愈发走向沉沦和灭亡。”
蔡斌侧过面打量秦铁雁:
“秦书记如何解读?”
秦铁雁一笑,道:“个人认为仓促之间难以想明白,不如先打包带回驻地,万华煞费苦心买这幅画放在儿子卧室不起眼的地方,必定有极其隐秘的目的,不着急,慢慢想。”
“嗯……”
蔡斌霎时悟出秦铁雁的用意,一挥手道,“包扎起来!”
接着又查看了其它几间屋子均无收获,蔡斌象呵护宝贝似的始终紧紧将油画夹在腋下,直到上车小心翼翼平放在腿上。
回到驻地酒店与前来增援的秦离辉、明浩等会合,开了个简短的碰头会后,蔡斌又夹着油画准备带回房间。
“蔡书记请等等,”秦铁雁拦住他道,“还是放到证物室吧,我晚上再琢磨会儿,而且外面有特警站岗,应该安全。”
“也行,想到窍门及时联系。”
蔡斌道。
当晚秦铁雁果真在证物室呆了两个多小时,一会儿走来走去打电话,一会儿唤来秦离辉、明浩等人一块儿研究,一会儿又请市艺术学院教授共同探讨。
晚上十点多钟,秦铁雁亲手锁好门后关照特警加强警戒,哪怕蔡书记要进证物室都必须得到他批准!
凌晨两点二十分。
驻地酒店的证物室突然起火,熊熊烈火瞬间吞没整个房间,上千度的烈焰喷涌到走廊,令得及时赶到的警卫、保安、服务员无法靠近,更谈不上扑灭大火。
蔡斌真急了,穿着睡袍便冲到二楼大声咆哮着指挥,要求“不惜一切代价”抢救出房间里的证物,酒店老板为难地说:
人命关天呐,领导。
凌晨两点五十三分,两辆消防车总算姗姗来迟,其时证物室里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沿墙一字排开的三只大保险柜都烧得变形,保存在里面的材料、证物等不消说全部汽化。
蔡斌气手得脸色铁青,突然间想到秦铁雁主动要求将油画放到证物室的原因——
倘若带回房间,今夜燃起熊熊大火的恐怕要换个地方,自己连同油画也将烧得尸骨无存吧?
蔡斌后背泛起刀割般的森森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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