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往前走，往前看

第一百九十八章  往前走，往前看

有钱就是豪横。

阿沐只是提了一嘴，三娘就安排人下去，在田庄买了个宅子，地契上写的还是阿沐的名字，至于路引更是不费力，用自家商队的名义就办成了。

不过总归是乡野村庄，宅子只是农家小宅，只够一人居住罢了。三娘非要给她添两个丫鬟带着走，被她好说歹说地婉拒了。

每天光喝药就是一大笔开支，她哪好意思躺着让人伺候，当什么大小姐。

即便这样，买房和给药的恩情还是让阿沐羞愧难当，于是提出以工代账，给三娘当账房，

三娘怕她心里有负担，便隔三岔五地派人下田庄，送去点账册，后来阿沐一算，分明是亏本买卖...

她做的那点账才值多少钱，派人下田庄的路费都不止这个价了。

三娘的好，阿沐无以为报，便听她的话，安心养身子，好好活着就是报答。

她把小兔的坟迁来了田庄，跟永儿的靠在一起，上坟添土时倒也方便。

开春了，

两个小小的墓碑静静地立在那里，黄色的野菊从土里冒出来，随风轻摆。

阿沐换上新贡品，将新绣的虎头鞋以此摆在两个墓碑前，原地坐下，双手环抱膝盖，洗得发白的棉麻布衣沾上了薄土。

“永儿...转世了吧，转世去哪里了呀...”

“你大概已经忘记我了吧，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记得吗，和你哥哥一起抱你的...”

“小兔...两年了，怎么一次都没来梦里见过阿娘...”她轻轻叹了口气，“我懂...你还在怪我，我也怪自己...明明都抓到那只老鼠尾巴了，怎么能给它跑了...”

“哎...怎么就给它跑了呢...”

那么久过去，鼠尾从手心溜走的触感依然那么鲜活，她低头，张开手心看了许久，苦涩地笑了。

岁月荏苒，田庄却没太大的改变，

路还是那些路，人还是那些人，稻子一季两熟，山头上有一片桑树。

像是想偶遇谁，她总是用双足丈量这片土地，一遍又一遍，却唯独不敢回到曾经的小.屋。

上完坟，她在小溪边坐了许久，怔望着流水潺潺，偶尔有鱼跳出水面，恍惚间看到了那人弯腰捉鱼的身影，朦胧如尘，风吹过就没了，

她脱掉鞋袜，挽起裤腿，试图抓一条回去。

不出所料，失败了，

倒也不懊恼，反正她时间多，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一直不行就一直抓，总有一天能抓住。

可她为何非要抓一条鱼呢。

形单影只地回到家，怕着凉，连忙换上干净的衣服，还不等把发尾的水珠子擦干净，就听前院传来了敲门声。

开门不见三娘和狗丫，是个看起来本分的老妇人，个头小小，慈眉善目，

来者是村东边的大娘，前阵子找她用豆苗换过公鸡尾巴毛，说给外孙女做毽子玩。

“吴婶...”阿沐忙将门开大，把人请了进来。

吴婶把一篮子鸭蛋放石磨上，样子略显局促，手心贴着围裙上下擦了擦，“闺女啊...你...你今晚有空不？”老妇人说话时不停地打量着她，看起来很是忐忑。

阿沐疑惑地看了眼青壳子鸭蛋，鸭蛋个头又大又漂亮，一看就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她疑惑道：“是有事找我吗？”

妇人讪笑：“要没事...今晚去我家吃顿饭，你乐不乐意？就一顿饭，”

阿沐愣住：“为何？”

妇人支支吾吾地说明了来意，原来是家里的小儿子自打阿沐搬进村就看上了她，但不善言谈，更不敢出动找阿沐搭话，

眼看又有其他男的动起了阿沐的心思，不得已，便拜托家里的老母亲上门探个口风。

阿沐听完默了，将鸭蛋篮子还给了妇人：“您能看上我是我的福分，但我不准备再嫁人了...”

她把自己不能生养的事说了出来，这借口一出，妇人果然失落起来，连连叹了几口气，离开时非要把鸭蛋留下。

送走了客人，阿沐捣鼓起鸭蛋羹，顺便想着该送什么作为回礼，

水刚烧开的时候门又响了，

这次是三娘，

三娘每个月都会来个两三次，一进来就熟门熟路地挽起宽袖，蹲灶台后面吹火，不多时两人就做好了一桌子菜。

“一年了。”三娘说。

是的，她住回田庄已经整整一年了。

“不准备回盛京了吗？回去也好有个照应...穷乡僻壤的又没个熟人，总归不方便...”

阿沐笑笑，转移了话头，提了一嘴吴婶来提亲的事，

本是当个闲谈说的，不曾想三娘严肃了起来，

“考虑考虑吧。”她正色道，“吴婶家那个三儿子还是不错的，今年才十九就考中了举人，等入朝为官，前途不可限量。”

阿沐筷子差点没抓住：“才十九啊？！”

比她足足小了六岁。

三娘道：“别看年纪小，十五岁就当私塾先生了，靠谱得很。”

阿沐摇头：“算了，那么好的郎君，配我多可惜。”

“你还没放下他吗？”三娘突然问了句不相干的，

“什么放下放不下的...人都没了，说这些做甚...”

“我问的不是秦越，是项起。”

三娘的话让阿沐顿住。

是啊，怎么都该是项起，为何她会想到秦越身上去...

她扯了扯嘴角，“放下了...那是人家的丈夫，我有什么资格放不下...”

三娘说：“那是你主动放弃了，真要一决高下，项起是不会选她的。”

“没意思了。”阿沐摇摇头，“他们孩子都有了，我那就不是抢丈夫了，是和小孩子抢父亲。”

即便夫妻能散，血缘却是斩不断的，更何况宋骄防她像防贼，不可能让她回去。

这一点她在蔚州就意识到了，

明明路上遇到了熟人，她们却不敢认她，一看到转头就走，对她避之不及，

现在想来，应该是宋骄下了命令，不许任何人说出她的身份，

皇帝的话就是圣旨，谁敢不从。

三娘不免愤愤：“那女的也真是，怎么那么不要脸，鸠占鹊巢还给她美上了，偷东西还理直气壮呢！”她心里翻了个白眼，实在是瞧不上徐秋文的品行。

“我早看开了。”阿沐淡淡地开口，“看似她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实则一辈子都要活在阴影之中，生怕项起记忆复苏，整日惶惶不可安...更何况项起的命的确是她救的，孰是孰非，又岂能三言两语断言。”

“好了...不说这些了，当年的事大家都有苦楚，走的走，散的散...”

她斟上茶，仰头饮尽，放下杯盏笑了下，

“都过去了，往前看，往前走，那么高的雪山都翻过来了，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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