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均衡，存乎万物之间
灰色巨人轰然崩解，化作漫天逸散的灰雾与尖啸的灵魂碎片。
却又在下一秒，于不远处重新凝聚。
这一次，它不再维持巨人的形态，而是化作一片覆盖天穹的灰色云海。
云海中沉浮着无数扭曲的面孔与骸骨，每一张面孔都在无声咆哮，每一具骸骨都散发着腐朽与终结的规则力量。
“你……杀不了我……死亡……永恒……”
重叠的呓语从云海各处传来，诡异到可以扰人心智，光听一听就要掉San。
沈瑜却眉头都没抬一下，右手五指张开，然后猛地攥紧。
“永恒？除了体重，这个世界上我还没看见过什么永恒不变的事情！”
金色领域骤然收缩，化作一柄通天彻地的金色巨剑，剑身上流转着帝国疆域图景与亿兆子民的虚影祷祝。
巨剑携带着“统御”与“征服”的霸道意志，狠狠斩入灰色云海！
“轰隆——！”
云海被斩开一道巨大的金色沟壑，无数面孔与骸骨在金光中蒸发。
但云海翻腾，更多的死亡能量从骸骨荒原深处涌出，迅速填补缺口，甚至反向侵蚀着金色巨剑的剑身，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沈瑜冷哼一声，心念微动。
金色巨剑轰然炸开，化作亿万道细碎的金色剑雨，无差别地覆盖了整个云海，进行着最彻底的净化与湮灭。
云海剧烈波动，再次溃散。
然而，仅仅几个呼吸后，在更远处的骨丘之上，灰雾重新汇聚。
这一次，凝聚成一条蜿蜒万米的骸骨巨龙，龙骨嶙峋，眼眶中燃烧着冰冷的灵魂之火，张口喷吐出湮灭生机的灰色吐息。
沈瑜弹指，一枚白玉大印凭空浮现，其中一个角上还有黄金的补子，迎风便涨，印底——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果然还是这种攻击方式才最有王霸之气呀！
骨龙被砸的粉碎。
下一刻，灰雾在沈瑜身后化作持镰的无面死神，镰刀划向他的脖颈。
沈瑜头也不回，反手一拳，拳锋上浮现出帝国铁骑冲锋的虚影，直接将死神虚影轰爆。
溃散，凝聚，再溃散，再凝聚……
在死者国度的土地上，亡灵君主就好像开了创造模式，拥有无限的主权。
仿佛打不死的小强，明明强度干不过沈瑜，却每次都能无损重生！
每一次重生，形态、攻击方式都截然不同，甚至渐渐适应了沈瑜的攻击方式，被杀出经验来了……
“不死不灭？”
死亡权柄这么牛逼的吗？你早说呀，你早说我就不干这个秩序之神了！
沈瑜的攻击依旧狂暴，每一次出手都带着碾碎规则的伟力，将亡灵君主新凝聚的化身打得粉碎。
但他眼中那最初的冰冷怒火，渐渐被冷静的思索替代。
聪明的智商又占领高地了！
这么打下去，似乎没有意义。
虽他能量近乎无限，神格稳固，亡灵君主确实伤不到他本源。
但这么跟个二逼一样，一直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吧？
最关键的是，他隐隐感觉到，神明的权柄并没有这么逆天——
要不然，四神是怎么死的？四神能死，它不死是吧？这可不公平！
虽然沈瑜本身就是最大的挂壁，但是敌人开挂这件事……他不允许！
投诉窗口在哪里！
再一次随手拍碎一尊由无数哀嚎女妖凝聚而成的巨大灰色魔像后，沈瑜忽然停下了所有动作。
他周身的金色神域缓缓收敛，只维持在身周三尺，堪堪抵挡着无处不在的死亡侵蚀。
给自己画了个猴哥的圈。
然后，在亡灵君主又一次凝聚成尸骸巨人的背景下，沈瑜……
直接原地坐下了。
他盘膝坐在冰冷的骨粉地上，甚至拍了拍熊皮大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双手随意搭在膝上，微微仰头，看着那气势汹汹冲来的百臂巨人，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无聊。
没招了，有能耐你弄死我！
尸骸巨人冲锋的动作猛地一僵。
它那由腐烂头颅拼合成的怪物脸颊上，无数双眼睛同时流露出愕然、警惕，以及更深的不解。
这个新生的、强大的、脾气暴躁的神明，刚才还打得起劲，怎么突然就……
坐下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莫非，他正在筹备着某种更为强大的绝招，在等着自己撞上枪口？
亡灵君主虽然疯狂，但作为规则化身，本能地感到不对劲。
百臂巨人在距离沈瑜百米处停下，上百条手臂挥舞着各种骸骨兵器，死亡能量高度凝聚，却迟迟不敢落下。
它不动，沈瑜也不动。
他就那么坐着，甚至微微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假寐，又像是在感悟这片死者国度的异域风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骸骨荒原上，只有永不停歇的阴风呜咽。
金色与灰色，以两人为中心，形成了一种诡异而脆弱的静态对峙。
终于，亡灵君主按捺不住了。
百臂巨人的身躯缓缓软化、坍缩，重新化作那团最初的、不断扭曲变化的灰色影子。
灰影没有攻击，而是缓缓飘近，在距离沈瑜十米左右的位置停下，不断变换着形状。
最终，它定格了。
不再是恐怖的怪物形象，而是化作了一道……
曼妙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子的轮廓，身材曲线惊心动魄，肌肤却呈现出一种诱惑与死亡交织的灰白色；
五官模糊而梦幻，仿佛集齐了所有生灵潜意识中最完美的欲望投影；
她身披半透明的灰色纱缕，窈窕的身躯依稀可见，白嫩的赤足悬浮在骨粉之上。
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灵魂悸动、甘愿沉沦的堕落气息。
这是最能勾动生者欲望，诱发其内心弱点与沉沦冲动的形态——
对任何拥有情感和欲望的存在，都堪称致命的毒药。
灰影化作的“女子”轻轻飘到沈瑜身前，俯下身，用那双仿佛蕴藏着无尽星海与深渊的眼眸注视着他。
红唇未启，一道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柔媚入骨又带着诡异空洞的声音传来：
“强大的新生之神……为何停手？”
“是感到疲惫了么？”
“还是……终于意识到，你的愤怒，你的力量，在这永恒的死亡面前，亦是徒劳？”
声音带着蛊惑的韵律，仿佛情人低语，又如同恶魔呢喃，
“看看这片土地，无尽的死亡，无尽的沉寂……这才是最终的归宿，万物的终局。”
“你的兄弟，那位不屈的战士，他的挣扎，他的怒吼，多么美丽，又多么……短暂。如同烟火，绚烂一瞬，归于永恒的静默。”
“你亦是如此。你的光辉，你的征服，终将被时间磨损，被死亡吞噬。”
“何不……放弃抵抗？”
“融入这永恒的安宁……与我一同，欣赏这万物终末的风景？”
“或者……”
声音陡然变得更加诱惑，仿佛带着无穷的魔力，直击内心最深处的欲望与妄念，
“你可以拥有更多。在这死亡的国度，你可以重建你的帝国，以亡者的姿态，获得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
你的兄弟，你的子民，都可以在这里团聚，以更完美、更永恒的形式……”
它伸出灰白色、近乎透明的手指，似乎想要触碰沈瑜的脸颊。
“愤怒无法杀死死亡，神明……亦需遵循，均衡之道。”
最后几个字，它说得极轻，却仿佛带着某种揭示世界本质的重量。
一直闭目盘坐的沈瑜，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金色的瞳孔中，没有了之前的狂暴怒火，只剩下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清明。
他看向近在咫尺、蛊惑人心的灰影女子，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这家伙以为自己变个美女就可以勾引到自己了？
它把自己对战争的热爱当成什么了！！！
要知道，想当年玩某四字游戏的时候，朋友让他选出一个最喜欢的女英雄——
他都是选的干将莫邪！
“均衡之道？”
沈瑜开口，声音平静，打断了对方的蛊惑。
灰影女子动作微顿。
“正与邪，生与死，光明与黑暗……永远对等，保持平衡。”
沈瑜缓缓说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复述某个刚发现的真理，
“所以，在四神不知道因何原因陨落后，你才会陷入沉睡。”
“所以，有‘正神’诞生，就必须有对应的‘邪神’现世，维持世界底层规则的均衡。”
他的目光穿透灰影女子诱惑的表象，直视其核心那混乱而冰冷的死亡本质。
“我于生者世界点燃神火，凝聚神格，开辟神国……打破了旧的平衡。”
“所以，作为‘对立面’与‘均衡器’……”
沈瑜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你，才得以从这片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死者国度深处，被‘规则’唤醒，真正‘诞生’。”
“我的存在有多强盛，作为对应‘邪神’的你，在这死亡主场，就能获得近乎同等级别的‘不死’特性。”
“因为规则不允许一方彻底压垮另一方，至少在现阶段，在这个名为规则的天平上。”
“我杀不死你，至少在这里，用常规手段杀不死。”
“同样……”
沈瑜眼中的金光微微闪烁，
“只要我不死，作为我‘对立面’而存在的你，也永远不会真正消亡。我们就像是在天平两端共处的砝码。”
“这才是你‘不死’的真相。不是能量无限，而是……规则使然。”
灰影女子沉默了。
它那诱惑的姿态逐渐僵硬，模糊的五官上似乎闪过一丝被彻底看穿的惊怒，以及更深层次的漠然。
“很聪明……新神……”
它的声音不再柔媚，恢复了那种重叠空洞的呓语，
“但……知道……又如何？”
“你无法摧毁我……我也无法吞噬你……”
“我们将永远纠缠，共享着世界的最高权柄……或者，一同…走向……更高的湮灭……”
沈瑜看着它，忽然笑了。
这次的笑，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轻松和……恶意。
“纠缠？永远？”
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骨粉。
“谁要跟你这种丑八怪纠缠在一起？”
沈瑜伸了个懒腰，抬头以一种近乎惬意的表情，看着灰蒙的天空。
他转头，最后瞥了一眼那重新开始不稳定扭曲的灰影，语气随意得仿佛在谈论天气：
“我有一个偶像，曾经说过。”
“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所以小亡啊……”
沈瑜轻轻一笑，嘴角勾起的弧度和平友善：
“同归于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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