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我妻明珩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我妻明珩
永安侯府前的街道上,站着两列戎装铁甲的将士,蓄势待发。
陆羡蝉知他们在等待谢侯,指使马车绕过正门到了一个偏僻侧门,用银子贿赂了门房,柔声细气地说要见一见谢五郎。
门房咂摸一下,打量一下面前风仪不俗的女郎与她的随侍,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收下了银子。
“谁找我?”
谢邕急匆匆地爬起来,靴子都踩掉了半只:“三叔父就要出征,这节骨眼上你放人进来万一碰到了,是你活腻了还是我活腻了!”
他絮絮叨叨地骂了一路,绕过回廊,却见栏杆处立了一人,密篱及地,正在轻车熟路地逗弄他养的鹦鹉。
“小红?”
谢邕试探地喊了一声。
“……小红是谁?”
不是?谢邕心里咯噔一声,很快镇定下来,上前一把握住女郎的肩膀,呵呵一笑:“原来是芳菲啊!你看你,来都不说——”
转过身,陆羡蝉两根手指挑开密篱,笑眯眯地看着他骤然消失的笑容。
“啊!鬼——”
“不许叫!”
陆羡蝉手疾眼快地捂住他的嘴,掏出一枚腰牌扔给他:“我知道我跟一个人长得很像,但我乃乐阳县主,我现在要见你的三叔父永安侯。”
谢邕脸色古怪。
乐阳县主怎么跟小九长得一样?只是比起小九,这乐阳县主更加鲜亮明艳,别有一番气韵。
不过,她如今匆匆赶来,难道是为了七郎?
一念及此,谢邕紧张起来,也顾不得谢婵的事:“你想为七郎说情?可我从未见过三叔父手段如此严苛,但他们毕竟是父子,我劝你也不必费神,等三叔父回来说不定这件事就过去了,你再出面也不迟……”
“我等不了。”
陆羡蝉打断他,温和道:“谢五公子,我知你与谢七郎关系一向不错,帮我就算是帮他了,劳烦你送我到永安侯的院落外面,我自己进去即可。”
谢邕挠挠头,他对女郎一向有求必应,何况这是七郎的未婚妻,并且这要求还十分体贴——
他三叔父虽然看起来和蔼可亲,风度翩翩,但作为武将,他对三叔父几乎有种骨子里渗出来的畏惧。
“成吧!跟我来。”
……
尘封的灵殿再次亮起烛火。
永安侯仰望着头顶那副画像,随从莫伍守在一旁,提醒着不日就将落雪,趁早出发为好。
“下雪么?”
永安侯笑了笑,似乎回忆着什么,好一会才道:“当年陛下还是郡王的时候,与本侯同征沙场,第一次见到塞外的雪,真真大如斗笠。我们驰骋着雪原,饮酒欢歌,还猎了十几匹苍狼。”
顿了顿,他眸色略深:“后来,陛下就写了一篇关于塞北将士衣不蔽体的时论。时年国库空虚,先帝置若罔闻,唯有……唯有她觉得陛下有怜悯之心,提拔了陛下。”
这世间,除了先帝,敢用提拔二字的就只有一个人。
莫伍神色不觉紧绷,口中却附和道:“公主慧眼识珠,才有如今的盛世天下,没想到侯爷如此重情重义。”
“重情重义?”
永安侯忽地朗声大笑起来:“你见本侯如今妻离子散,能为之奈何!”
“那也是公子实在桀骜不顺。”莫伍连忙安慰:“公子生来尊贵,对这侯府世子的位置毫不珍惜,非您之过。”
“嗯……不错,那你觉得应该如何?”
见永安侯有所意动,莫伍舔了舔唇,眸中隐隐兴奋:“侯爷在朝多年,不妨通知同僚叫他们与公子断绝来往,公子尝到孤立无援的滋味,自然也就知道侯爷的良苦用心了。”
永安侯闻言,点点头,“父子之间,此计倒也使得。”
莫伍见他对自己儿子如此冷酷,还要添油加醋,却听他轻轻一叹:“只可惜我们并非普通父子,他在朝中明里暗里的拥趸,未必弱于我。”
“以此逼迫,只会让他越发叛逆,从而与我彻底断绝父子情分。”
莫伍一怔,眼珠子一转,笑道:“侯爷,时候不早,别让将士们久等了。”
见永安侯点头,他便弯腰去开门,一回头,发觉一把明如秋水的长剑被抽了出来。
这是一把淬了无数敌人鲜血养出来的剑,寒意刺骨。
永安侯蹭了蹭剑刃,神情似乎颇为满意。
“侯爷,我们该——”
话没说完,一抹寒光掠过他的颈项。
莫伍愣怔地摸了摸,低头一看,满手的血 他抬起头,惊讶道:“你——”
“不是我们,是我。”
永安侯依旧不动如山,低沉道:“军中一向有个规矩,大战之前需以血祭旗。这么些年也委屈你一直待在我身边了,便赏你这个殊荣罢。”
话音落,随从眼球凸起,带着满腹疑惑倏然咽气。
这一剑,宣告着他已经不愿意去与虚与委蛇了。
永安侯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又睨了一眼画上端坐的公主,轻轻嗤了一声:“……总嫌我是个莽夫。如今我忍了十年才杀他,你总该满意了吧?”
画中人目光似乎带了一丝薄怒,却不语。
不语。
这一剑,宣告着他已经不愿意去与虚与委蛇了。
兵权在握,他的耐心也耗尽了。
谢长羡十分讨厌她看透一切的眼神,深吸一口气就要离开此地。
倏然间,他神情一变,喝道:“出来!”
剑如飞鸿踏雪,刺向殿外。
“噗通!”
一声闷响,那偷听的人影竟是双膝一软,利落地跌坐在地,挡过了那剑。
“是我!”密篱跌落,女郎猛然抬头,露出熟悉昳丽的眉眼。
良久,永安侯才收起剑,淡淡道:“哦?原来是乐阳县主。”
陆羡蝉抚着咽喉站起来,强压下恐惧行了一礼:“小女冒犯了,不过侯爷放心,小女今日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这话说的有五分心虚。
她被谢邕推进来后,就见殿门大敞,一个中年男人缓缓跌倒后,露出身后握剑的永安侯。
杀人灭口?
她当然要跑,但哪里跑得过谢长羡手里的剑?想起谢翎教给自己的保命三招,当下脖颈微仰,身形卧倒,才险险避开。
“不过处置一个不听话的仆人,无关紧要。”
谢长羡敛去了感伤,无形的气势随之而生,“你来这里若是为了谢翎,却是来错地方了。本侯与他,早已两不相干。”
陆羡蝉早有预料,反而定了定心神:“小女此来不是为了儿女情长,而是有个疑惑想斗胆求教一下侯爷。”
“十年前,江淮陆家一案,侯爷可知究竟是谁定下了罪名?”
谢长羡没想她会如此直白,想到什么,不由地沉默下来。
“那个人你惹不起。”
谢长羡淡淡道:“以你如今之力,在渺渺长安如同一艘小船,连一个谢家都无法认可,刨根问底只会害了你自己。”
“我不怕。”
陆羡蝉上前一步,眸色坚韧,朝着永安侯屈膝一跪:“比起盲夜行船,无知无觉地迷失一生,我更想知道这片海域有多宽,多凶恶,才有一步步走出去的希望。”
她竭尽力气跪得笔直,拳头紧握,十指泛白。
谢长羡看着她,微微不屑的神色忽而松懈了下来,静了一会忽而道:“为何不去问你的母亲?你总不会真以为她是一无所知的弱女子吧?”
“什么?”
陆羡蝉一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句话的深意实在太多了,教她几乎不想细想。
什么……意思?
阿娘?
她知道背后之人是谁?又是何时知道的?为何在她提及陆家旧事时,阿娘总是一句话不提。
她一直以为,母亲无能为力,自己平尽全力所做的,只是为了让保护母亲在长安活下来。
可或许,这根本不是她所以为的真相。
阿娘在长安六年,为何偏要在那一年去往灵山寺烧香?
她明明从不信佛。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急速爬升,让她几乎站立不稳。方才面对利剑都未曾软过的膝盖,此刻却像被抽走了所有筋骨。
“本侯的意思是……”
谢长羡目光有些放空,低沉的嗓音里藏着轻微的叹息:“该出发了。”
陆羡蝉猝然回头:“侯爷!”
“还有何事?阻碍出征的罪责,你承担不了。”
“我……不,小女斗胆问一句:侯爷此次出征,所求为何?”
谢才羡沉默了一阵,才慢慢笑了:“我妻。”
说完也不多言,转身行向了院门,在拐角处顿了一下,三分平静两分倦怠的叹息:
“你的门楣配不上谢家,不过他现在已经不是谢家人了,不必再受那么多束缚。你们的事,谢家不会再管。”
“你转告他,以后无论他做什么,本侯做什么,都与彼此无关。让他……随心而行罢。”
“还有,今日带你进来的是谢邕吧。来人,将五公子拉出去,杖责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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