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第二局
邱瑾说完，一只精美的琉璃沙漏被庄重地翻转过来。
晶莹剔透的细沙，如同金色的流瀑，开始自上而下飞速流逝。
无声无息，带着令人屏息的压迫感。
瞬间，整个演武场鸦雀无声，唯有沙粒流动的“沙沙”声清晰可闻。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场中那四位即将接受考验的年轻人身上。
空气仿佛凝结成了琥珀，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沈盈袖的目光刚一触及那幅悬挂开的舆图，心头便是不受控制地一震！
狂喜如同沸腾的开水在她的血管里奔涌。
这图！
与她前世在楚慕聿书房中费尽心力临摹过的轮廓地貌近乎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这张图没有楚慕聿那幅上详尽的军事标识和险关批注罢了。
巨大的优势感瞬间淹没了她！
与毫无准备的秦家姐弟相比，她可是携带着前世记忆这块“作弊基石”。
纵然那些细节已经有些模糊，但整体脉络早已刻印在心。
她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自信到近乎自负的弧度。
目光贪婪又带着胸有成竹的得意开始“温习”那张堪舆图。
她甚至刻意放慢了目光巡弋的速度，带着审视的意味，仿佛在宣告自己的游刃有余。
在场的众人交头接耳，“这沈盈袖好歹也是曾经的才女，莫非真有些本事？你看看她游刃有余的模样，难道前些日子她在容家的宴会上真的只是不小心才出的丑？”
“如果是这样，那这一局，沈家赢定了。”
相比沈盈袖的狂喜从容，沈星河却是截然不同的反应。
他只看了那图上密密麻麻的山川河流标记一眼，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脑袋像要炸开。
纷繁复杂的线条、星罗棋布的地名，像无数只苍蝇在他眼前乱飞。
他眼睛瞪得溜圆，却毫无焦点。
徒劳无功的在繁复的图画上东瞟一下，西瞥一眼。
眼花缭乱，根本找不到起点和重点。
额头很快就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忍不住向身边志得意满的沈盈袖低声求助，“盈盈，你……你记下多少了？这东西，太他娘的乱……”
巨大的焦虑感攫住了他。
要是这一局又输了，他们就不用比第三局了。
安王父子会不会将他们兄弟三人赶出王府？
不要啊！
他不想再去住山神庙！
越是这么想，越是心乱如麻，越无法集中精神。
陷入了对失败的提前恐惧之中，完全不得要领。
今日在场的人都是见多识广的将领和宾客。
沈星河抓耳挠腮、目光涣散、满脸写着“看不懂”和“记不住”的窘态。
赤裸裸的呈现在他们眼底。
邱家军一名将军嗤笑一声，“心浮气躁，计较得失，难成大器。”
楚慕聿淡声道：“短时间内完全复刻一张复杂堪舆图本就不可能，这场比试，比的从来就不是谁记住十成十，而是谁更能沉得住气，谁更能抓住地形脉络的关键精要之处。”
“可惜了，沈三公子的心思完全没有用在如何“记”上，反而全被胜负得失和惶恐不安所占据。”
“舍本逐末、心神不宁，着实欠缺了几分为将者应有的那份“临事静气，指挥若定”的风骨。”
小阁老都这么评价了，越发否定了沈星河的资质。
殷京墨磨着牙在殷宏耳边低声，“你们从哪里找来的废物？大齐就没有更好的人选让你们使用了吗？”
殷宏后背都是汗，狠毒的看着场中猴一样坐立不安的沈星河。
陪着笑脸道：“堂兄别气啊，那沈星河不咋的，可是好使唤，听话……咱们，且再看看，再看看。”
他手忙脚乱的给殷京墨倒了一杯酒递上。
扭头对下属耳语，“你去，要是这一局沈星河兄妹给小爷丢丑了，就让人用麻袋把他捆了，扔到护城河去！”
比试场上。
秦泽兰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但乍一看密密麻麻的堪舆图，还是头晕目眩。
这可比她在志异游记上看到的复杂多了！
甚至还有许多标识她根本看不明白是什么。
秦朗把头凑了过来，“姐，你能记下哪些？”
秦泽兰迅速收敛了心神，指着堪舆图上的各种标识道：“朗哥儿，你认得那些标识吗？”
秦朗瞅了一眼，点头，“认得，楚大人教过我，锯齿波浪高密的是险山，馒头状的是丘陵，双线平行是大河，单线是支流，圆圈里有个点的就是水源……”
说着说着，两人居然不知不觉的记上了。
秦朗滔滔不绝的解说道：“姐，那个像蘑菇群的就是瘴林，单独的树形符号是可以解毒的植物，还有啊，双直线是官道，城楼样的是关隘……”
姐弟两讨论的声音落进在场众人耳中。
邱瑾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个会心的笑意，对楚慕聿道：“小阁老，这秦小公子，教得很好啊！”
楚慕聿谦虚：“过奖，还是秦小公子天赋聪明，一教就会。”
邱瑾更喜欢了，“聪明就好，一教就会更好！哈哈！”
一旁的沈星河听着秦家姐弟唧唧喳喳的声音，心里越发慌乱。
再回头，发现沈盈袖居然无聊的在玩毛笔，顿时大急，一把抢过：
“盈盈！你还不快些记？你到底记了多少？”
质问得理直气壮。
倒是完全忘了，沈盈袖才是陪跑的。
他才是拜师的主角。
沈盈袖娇憨的嗔了他一眼，埋怨道：
“三哥，你难道对我也不放心？我可是京城才女，区区一个堪舆图，我早记在心里了，你就放心赢吧！”
“是吗？”沈星河大喜过望，“不愧是我的好妹妹！原来你早就胸有成竹了！那这一局就靠你了。”
沈盈袖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没出息的家伙！
真不知道前世邱瑾花了多大的气力才把沈星河培养出来！
于是，沈星河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
也不看挂在前方的堪舆图了。
坐下跟着百无聊赖的玩笔。
场上一片哗然。
“这！”
殷宴州瞠目结舌的拍着楚慕聿，“楚兄，沈家兄妹这是在做什么？沈盈袖才看了几眼，沈星河更是看不下去，他们现在看都不看了？”
楚慕聿也一时分辨不出沈家兄妹的意图。
他略一沉吟，突然心中一动，想起前世的那桩事来……
沈盈袖……
他眸光微闪，看向一旁同样眉心微蹙的沈枝意。
欲言又止。
他该不该坦白，沈盈袖已经想起前世的事来？
算了。
他心中一乱。
现在正在比试，说了也无益。
还是等他求婚成功了再坦白吧。
沙漏流尽最后一粒沙。
容卿时冷清的俊脸上毫无表情，示意撤下堪舆图，宣布道：
“四位，请复刻南疆堪舆图，为时一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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