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一渠动天下，来自韩国的悲鸣
至公堂内，依旧是一片死寂。
大皇子李承濡那句“这……也行？”的疑问，还回荡在每个人的脑海里，久久不散。
用头撞柱子，竟然真的能撞出文思来？
这荒诞离奇的一幕，彻底击溃了他们残存的认知。
范隐施施然地站了起来。
他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憋得有点发闷，我出去走走，巡视一下。”
太子李承乾闻言，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用一种看怪物的表情看着他。
“范提刑司……真是精力充沛。”
从白天到现在，他们这些人光是坐在这里盯着光幕，就已经心力交瘁，眼皮打架。
范隐倒好，不仅毫无倦意，竟然还有心思亲自去巡夜。
“孤也乏了。”
太子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旁边已经睡得东倒西歪，嘴角甚至流下一丝晶亮的三皇子李承萍。
“我带三弟先去侧殿歇息片刻。”
大皇子李承濡也点了点头。
他虽然是军人，体魄强健，但这种精神上的持续紧绷，比带兵冲杀一天还累。
“范提刑司自便。”
说着，太子和大皇子便扶着睡眼惺忪的三皇子，朝着侧殿走去，背影都透着一股疲惫。
范隐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操控台前，拍了拍邓梓月的肩膀。
“别硬撑，记得安排人换班休息。”
邓梓月和几名监察院官员连忙站起来，恭敬地应道。
“是，大人！”
他们看向范隐的眼神里，已经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范隐点了点头，这才转身，悠悠然地走出了至公堂。
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贡院的另一处角落。
范贤一屁股坐在冰凉的石阶上，只觉得两条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解决了那个奇葩“白吃哥”范无就，他感觉自己被掏空了。
这居中郎的差事，简直不是人干的。
月华如水，洒在青石板上，泛着冷光。
远处那一排排号舍里透出的“昭日琉璃”之光，连成一片，像是人间银河，璀璨却冰冷。
夜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总算让范贤混沌的脑袋清醒了几分。
他仰起头，看着那轮明月，心里一阵恍惚。
就在这时，一股又陌生、又熟悉的味道，霸道地钻进了他的鼻腔。
那是一种混合了油脂、香料和面饼的奇特香气。
香到冲鼻。
瞬间就勾起了他灵魂深处的记忆。
范贤猛地一怔。
一个红色的桶状物体，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熟悉的包装。
那经典的品牌标志。
还有那句让他刻骨铭心的广告语……
更要命的是，这桶面，已经泡好了。
开口处，用那把配套的塑料小叉子巧妙地夹着，防止盖子翘起。
丝丝缕缕的热气，正从没有彻底盖严的缝隙中争先恐后地飘出。
热气裹挟着那致命的香气，在他面前肆意盘旋。
范贤的身体僵住了。
“泡……泡面？！”
他几乎是呻吟出声，这两个字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带着颤音。
自从来到这个该死的世界，他吃过山珍海味，也啃过粗粮窝头，可没有任何一种食物，能像眼前这桶平平无奇的红烧牛肉面一样，让他瞬间破防。
这是家的味道。
是文明的味道。
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味道！
“拿着吧。”
范隐的声音淡淡响起。
范贤这才注意到，他哥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他机械地伸出手，接过了那桶泡面。
那温热的触感，通过掌心，直达心底。
范隐没有多说，也在他身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手里同样拿着一桶。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默契地撕开了盖子。
“呼——”
范贤将脸埋进桶口，用力地深吸了一大口。
那股浓郁到极致的泡面香气，瞬间充满了他的鼻腔，冲上天灵盖，让他舒服得几乎要呻吟出来。
心满意足。
他拿起叉子，卷起一撮面条，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
就是这个味！
筋道的面条，浓郁的汤汁，还有那几片可怜又珍贵的脱水牛肉粒……
范贤吃得狼吞虎咽，眼眶竟然有些发热。
两人就这么坐在清冷的月光下，呼噜呼噜地吃着面。
在这古色古香的贡院里，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异常和谐。
一桶面很快见底，范贤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他看着身旁同样吃完面的范隐，心中的那股激动和暖流渐渐平复。
一些被他刻意压在心底的疑问，却再也忍不住地冒了出来。
“哥。”
范贤的声音有些干涩。
“嗯？”
“其实……我大概不是穿越者。”
范贤盯着手里的空面桶，缓缓说道。
“我是咱娘生的，然后被移植了一段不属于我的记忆，对吧？”
“所以严格来说，我只是个拥有了未来记忆的土著。”
他说完，抬起头，直视着范隐的眼睛。
“你才是那个真正的穿越者，对不对？”
夜风吹过，范隐额前的碎发微微晃动。
他没有丝毫的惊慌，甚至连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反问了一句。
“你看出来了？”
范贤忽然笑了，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笑。
“早就看出来了。”
“只是以前，我可以装傻，但现在这种情况，我想再装傻，也装不下去了。”
他的手指向身后那片灯火通明的号舍区。
“你那金手指，简直跟开挂似的。能让你死而复生，现在更是夸张，监控、无线电、甚至是塑料瓶装水……这些划时代的东西，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掏。”
范隐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也不用装沉默。”
范贤摆了摆手，神态变得前所未有的坦然。
“关于你的事，你的穿越，你为什么总是未卜先知，这些你都不用告诉我。”
“你为什么一直引导我，逼着我成长，想让我去坐那个位置，你也不用说。”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但我觉得，你所做的一切，一定是为了我好，也是为了这天下百姓好。”
“虽然我很讨厌麻烦，真的非常非常讨厌。”
“但如果有必要，我不会推辞的。”
范贤的目光，变得坚定而明亮。
“不过，我不会去当什么统治者。我会成为一个引领者。”
“你可以继续你的计划。”
“我会在需要我的时候，站上你给我安排的那个位置。”
这番话，是宣告，也是承诺。
范隐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他忽然说了一句让范贤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
“你变得不一样了。”
范隐说的不是范贤和以前不一样，而是……和那个他所熟知的，原剧中的范贤，不一样了。
“也许吧。”
范贤自嘲地笑了笑。
“以前，我只想当个富家翁，娶个漂亮老婆，偏安一隅，混吃等死。”
“但经历了这么多事，看到了这么多不公，我才发现，想独善其身，根本就是个笑话。你不去找麻烦，麻烦会自己来找你。”
他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幽幽地说道。
“蜘蛛侠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范隐看着他，夜色下，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懒散的眼眸，此刻深不见底。
他没有说话。
范贤的这番话，比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加起来，都更让他感到意外。
不，或许不是意外。
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蜘蛛侠……】
【蜘蛛侠还是太惨了，你想当蜘蛛侠，陈平平也不会同意。】
范隐的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计划被彻底打乱，却又走向了更好方向的奇妙感觉。
他原本的剧本里，范贤应该是在无数次的被动卷入和生死危机后，才慢慢觉醒，最终在庆皇的逼迫下，不得不走上那条他最不想走的路。
可现在，他自己想通了。
甚至给自己定好了一个“引领者”的位子。
这很好。
比他预想的，要好上一万倍。
夜风再次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兄弟二人之间的沉默，却并不尴尬。
有些话，说开了，便再也回不去了。
有些责任，一旦挑起，就再也放不下了。
范贤看着范隐那平静无波的脸，忽然觉得有些无趣。
他都摊牌到这个地步了，他哥竟然一点震惊的反应都没有。
这让他有一种精心准备的重拳，却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喂。”
范贤忍不住开口。
“嗯？”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范贤追问。
“比如‘弟弟你终于长大了’，或者‘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懂’之类的？”
范隐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他拿起手边空空如也的泡面桶，在范贤面前晃了晃。
“桶，给我。”
范贤：“……”
【靠，这家伙还是这么欠揍。】
【白白浪费我酝酿了那么久的情绪。】
他心里的那点激昂，那点悲壮，那点“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情，瞬间被这两个字给戳破了。
他认命地将自己的泡面桶递了过去。
范隐熟练地将两个桶叠在一起，动作优雅，仿佛在处理什么珍贵的瓷器。
范贤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就泄了气。
他猛地站起身来，双手在屁股上用力拍了拍，将石阶上沾染的灰尘和凉气都拍掉。
“行了，不跟你这闷葫芦扯了。”
他的声音里，又恢复了那种熟悉的，带着几分惫懒的腔调。
“我巡了一天一夜了，腿都快跑断了。天大的事，也得等我睡醒了再说。”
“我得找个地方眯一会儿去了，不然真要猝死了。”
说完，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都挤出了泪花。
他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那背影，没有半分“引领者”的沉重，反而透着一股急着下班打卡的社畜气息。
范隐没有回头看他。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地，手里拿着那两个叠在一起的红色泡面桶。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低头看着泡面桶上那个熟悉的，笑眯眯的老头头像，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蠢弟弟。】
【不过，这样也好。】
【路，总要自己走，才算数。】
他站起身，将泡面桶地放进怀里，仿佛那不是垃圾，而是某种勋章。
他抬起头，望向那片被“昭日琉璃”照得亮如白昼的号舍区。
光芒之下，是数千个正在挣扎、奋斗、或是沉睡的灵魂。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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