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镇远下水，来自月球背面的死亡凝视
“哈哈哈……”
一阵低沉的笑声，突兀地在死寂的阁楼中响起。
那笑声起初很轻，像是胸腔里压抑不住的震动。
但很快，便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
“哈哈哈哈哈哈！”
范隐直起腰，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那笑声癫狂，肆无忌惮，回荡在空旷的三楼，将那份凝如实质的杀意，冲得支离破碎。
窗边，范贤猛地转过头，呆呆地看着自家大哥。
他从未见过范隐这个样子。
不是那种运筹帷幄的淡笑，也不是那种嘲弄敌人的冷笑。
而是一种彻底的，发自肺腑的，带着无尽荒诞与讥讽的大笑。
就连安坐如山的叶留云，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眉头微蹙，看着状若疯魔的范隐。
“叶先生。”
“你真以为，我怕他，是因为他的身份？”
“你真以为，我在这里好声好气招待一个要来杀我的人，是因为我识时务？”
“你真以为，我有挂，还做不到不吃牛肉，是因为我喜欢吃牛肉？”
范隐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在空旷的阁楼内回荡。
“我就说这个世界太bug了。”
“你们四个大宗师，四个超越了世俗的力量。”
“你们到底是多认不清自己的存在，有多认不清自己的力量，有多认不清……”
“其他人在你们面前，是何等的……”
“无力。”
叶留云脑中下意识思索，自己在成为大宗师后，好像除了和五竺打过几次架，就只欺负过那些寻常武者。
而且和五竺打，也仅仅是手脚功夫上的切磋。
自己好像……还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厉害。
渐渐的，笑声终于渐渐平息。
范隐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水，他看向叶留云，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再无半分之前的凝重，只剩下一种看穿一切的平静。
叶留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范隐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叹息。
“不过也正常。”
“你们是第一批超越世俗的存在，还恰好几乎同时出现，恰好形成了平衡。”
他此时没有一丝笑容，平静地看着叶留云，说出了一句让叶留云瞳孔骤缩的话。
“如果我和五竺叔，千里奔袭，直接去京城弄死他。”
“你觉得结果会怎么样？”
叶留云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他还真的……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叶先生，您可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和其他三个大宗师相比，您的武力我不知道具体多么厉害。”
“但其他三个，再厉害，也是因为有我娘送的功法，才能到大宗师。”
“您是自创了流云散手，自己突破了大宗师。”
范隐的语气里，竟带着一丝赞叹。
“您在武道一途上，前无古人。”
“但在其他方面……”
“尤其是思维方面。”
“您和我爹……”
“哦，我说的是真正爱我，能为我去死的那个爹。”
“很相似。”
“忠君思想，已经深深刻进了骨子里。”
“您是不会去想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的。”
“即使您是大宗师。”
【要不是你够愚忠，原著里叶家被当成棋子，被诬陷流放，你也不会只斩了一座楼来泄愤，连一个人都没伤。】
【更不会在大东山上，心甘情愿地去当他的卧底。】
范隐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向叶留云的内心。
“我可以直接告诉您结果。”
范隐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结果是，他最多只能在我和五竺叔赶到之前，拿范家，拿我在乎的人，来要挟我。”
“但他不敢真的动手。”
“他怕我会疯狂，怕五竺叔会疯狂，到时候，完蛋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他呕心沥血造就的，如今的大庆。”
“而他，会被五竺叔杀死。”
“之后……”
范隐的嘴角，重新勾起那抹熟悉的弧度，只是那弧度里，带着一丝冰冷的疯狂。
“只要我不去招惹其他大宗师。”
“我想不吃牛肉，就不用吃牛肉。”
“我想保范家，范家就会安然无恙。”
“我可以想让谁坐上那个位置，就让谁坐上那个位置。”
“包括我家偌偌。”
范隐又补了一句。
“甚至是范四哲。”
阁楼之内，一片死寂。
范贤已经彻底听傻了。
叶留云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震惊。
他下意识地觉得范隐事是因为面对生死危机，疯了，在说胡话。
可理智又告诉他，范隐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可能发生的。
但他那根植于血脉的观念，让他无法接受。
他也从没有想过那件事。
【范家取代李家……】
【叶家取代李家……】
叶留云定了定神，将脑中那个可怕的念头强行压了下去。
“好了。”
他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不要多费口舌了。”
“我说了给你一天时间准备后事，就会给你一天。”
“你刚刚说的那些话，除了我们三人，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范隐闻言，只是笑了笑。
他转过身，看向窗边那个还处于巨大冲击中的弟弟。
“范贤。”
范贤的身体一颤，猛地看向他。
“五竺叔不会死，他会回来的。”
“只是可能时间会长一点。”
“我给你留了一本书。”
“我在里面写了我所知道的一切。”
“我今天要是回不去了，会有人把那个东西交给你。”
“好好利用它。”
“到时候，这个世界，不会再有人能杀你。”
“大哥……”
范贤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干涩。
范隐没有再看他，而是转回头，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咳咳……”
他被辛辣的酒液呛得咳了两声。
“果然，还是适应不了这种高度数的酒。”
叶留云看着他，问道：
“这就完了？就交代这几句遗言？”
“完了。”
范隐放下酒杯，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但这不是遗言。”
“因为我今天，不会死。”
叶留云的眉头再次皱起。
“你还是觉得，我不会杀你？”
“不。”
范隐摇了摇头。
然后站了起来。
居高临下的看着叶留云，那双清亮的眸子里，仿佛倒映着一片深不见底的星空。
“杀不杀我，是你的事。”
“但死不死，是我的事。”
“你的层次太低了，不会理解我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叶留云的眼眸微微眯起，斜睨着范隐。
他确实从那双清亮的眸子里，看到了一种不屑。
但那不是晚辈对长辈的挑战，也不是弱者对强者的不忿。
那是一种……更高维度的俯视。
仿佛他叶留云，这位屹立于武道之巅的大宗师，连同这阁，这江，这天下，在范隐眼中什么都算不上。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
看到了自己以大宗师之躯，去游历天下，去看人间百态。
不！
自己虽然真的喜爱游历天下，但自己不是自愿离开家人，离开家族，数年不得归家的。
而范隐，他好似一个游戏世间的神明。
仿佛一切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不是庆皇那种伏陌千里，也不是陈平平那种算无遗策。
有很多事，都超出了范隐的布局。
但他一点都恼怒，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失算。
他仿佛对一切都不在乎。
好像他叶留云，这位屹立于武道之巅的大宗师，连同这阁，这江，这天下，只是游戏中的一部分。
而他范隐则是玩游戏的人。
即使游戏失败，也无外乎重来一局。
这种感觉，让叶留云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谬，以及一丝被触怒的烦躁。
他收回了打量的眼神，端坐的身形没有一丝变化。
“我的层次太低？”
“你的存在？”
叶留云的语气很轻，听不出喜怒。
“小伙子，口气挺狂啊。”
他缓缓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好吧。”
“就让老夫来称量称量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叶留云的身影在原地淡去。
范隐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真气在刹那间提到极致，身体本能地向后暴退。
可他还是慢了一步。
一只手掌，看似缓慢，却突破了空间的限制，轻飘飘地印在了他的胸口。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砰”。
下一瞬。
滕王阁三楼那面向江水的朱红栏杆，连同着延伸出的亭台，轰然炸裂。
木屑纷飞中，一道人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地抛飞了出去。
那个人影，正是范隐。
范隐的脸色在半空中变得煞白，他拼命想在空中稳住身形，调动体内的真气。
可那股侵入体内的力量霸道至极，如同一条狂暴的怒龙，在他经脉中横冲直撞，让他凝聚不起半分力气。
他的身体像一颗被投石机甩出的石弹，划过一道高高的抛物线，越过山脚，朝着远处那片密林直直坠去。
“轰——咔嚓！”
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古树，树冠部分猛地炸开，无数断裂的枝干与破碎的绿叶四散飞溅。
惊起林中飞鸟无数，仓皇地冲向天空，发出一片凄厉的鸣叫。
范隐的身体砸穿了层层叠叠的茂密枝叶，下坠之势才稍稍减缓，最终重重地摔落在厚厚的落叶层上。
“噗——”
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了身前的枯叶。
他挣扎着，用手臂撑起身体，剧烈的疼痛从胸口传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肋骨……至少断了三根。】
【这就是……大宗师的一掌？】
他抬起头，抹去嘴角的血迹，望向自己飞来的方向。
滕王阁那突出的亭台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狰狞的缺口。
一道身影，正负手立于那缺口边缘，衣袂飘飘，隔着遥远的距离，俯瞰着他。
叶留云的声音，清晰地顺着风，飘入他的耳中。
“嗯，接了老夫一掌，没死。”
“有点实力，怪不得这么狂。”
话音刚落，叶留云的身影从那阁楼的缺口处，向前迈出一步。
他没有下坠，而是像踩着无形的阶梯，一步一步，悠然地从高空走了下来。
风拂动他深蓝色的长衫，整个人飘逸出尘，仿佛谪仙降世。
几个呼吸之间，他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范隐前方不远处。
他的脚尖轻点地面，没有带起一丝尘土，也没有压弯一根枯枝。
两人就这么在被范隐身体砸出的这片狼藉中，遥遥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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