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我来助他
江南的雨,下得有些黏糊。
金陵城外的一处临时搭建的行宫里,气氛却显得颇为诡异。
这还是大乾立国以来,头一次出现这般荒唐的景象。
一位穿着明显不合身龙袍的中年人,正瑟瑟缩缩地坐在那把临时找来的太师椅上。
此人名叫赵吉,昨日还是个在村头因为偷鸡被妇人追着打的落魄童生,今日却摇身一变,成了大乾正统皇帝,登基即位。
下首站着的,尽是江南有名有姓的世家家主。
顾家、陆家,还有刚送了大笔嫁妆的沈家。
这些人哪个不是人精?
看着台上那位吓得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的皇叔,大家伙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谁都知道这是假的。
但谁都在假装这是真的。
对于这些世家大族来说,龙椅上坐着的是条狗都无所谓,关键是站在龙椅旁边的荆南王刘昱,能给他们什么。
刘昱的手按在剑柄上,目光扫过这群各怀鬼胎的士族。
他心里也有些腻歪。
若非是被北边那个秦风逼得没了法子,他又怎会演这一出挟天子的戏码?
这赵吉身上的馊味,哪怕是点了最名贵的龙涎香,似乎都遮掩不住。
“诸位爱卿。”
刘昱开口了,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大隧乃是伪朝,萧桓那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唯有咱们眼前的这位,才是先帝遗落在民间的沧海遗珠。”
说到这里,刘昱微微侧身,看向一旁的内侍。
内侍会意,端上来一个火盆。
火烧得很旺,映照得刘昱的脸有些阴晴不定。
紧接着,刘昱从袖中掏出一卷文书。
在场的顾雍、陆震等人,眼皮子猛地一跳。
他们认得那东西,那是从北方传来的,让所有江南士族夜不能寐的《军功授田令》。
这东西在北方,是泥腿子们的命根子;但在南方,这就是悬在世家头顶的一把刀。
“秦风在北方搞的那一套,是要挖了咱们的根。”
刘昱的声音很沉,没有太多的激昂,却字字诛心。
“分田地,废荫庇,那是绝户计。今日本王在此拥戴大乾先帝皇叔登基,便是要给诸位一个定心丸。”
说着,刘昱将手中的文书,缓缓送到了火盆上方。
“这天下,终究是读圣贤书的人的天下,而非那些流民草寇的天下。”
“本王今日烧了这妖言惑众的东西,便是要告诉诸位,在江南,祖宗的规矩变不了,诸位的田产,谁也动不得。”
火苗舔舐着纸张,瞬间化为灰烬。
看着那飞舞的纸灰,顾雍和陆震对视一眼,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是落回了肚子里。
只要不动他们的田,别说是拥立个偷鸡贼,就是拥立个木头人,他们也认了。
“吾皇万岁!摄政王千岁!”
大殿内,山呼海啸般的跪拜声响起。
坐在上面的赵吉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没从椅子上滑下来,引得不少人暗自嗤笑,却又很快收敛了神色。
……
消息传到临州的时候,秦风正在翻看工坊送来的报表。
议事厅里,裴元虎等一众武将却是炸开了锅。
“这刘昱莫不是失心疯了?找个偷鸡摸狗之辈当皇帝,还改元中兴?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裴元虎是个直肠子,在他看来,这就跟过家家一样可笑。
李无忌倒是眉头紧锁,沉声道:“主公,虽说荒唐,但刘昱这一手,确实把江南的人心给稳住了。咱们之前想靠舆论分化南方的法子,怕是不太好使了。”
听到这话,秦风放下了手中的册子。
他并没有像裴元虎那般愤怒,反倒是显得颇为平静,甚至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稳住人心?稳住的是世家的人心罢了。”
秦风端起茶盏,轻轻撇去浮沫。
“刘昱这是在饮鸩止渴。他以为找个牌位供起来,烧了授田令,就能跟咱们抗衡?”
“这世道变了。”
“以前打仗,靠的是世家的钱粮,靠的是家丁部曲。但现在,打仗靠的是钢铁,是火药,是千千万万个想吃饱饭的百姓。”
“他当众烧了授田令,看似是讨好了顾、陆两家,实则是把整个江南的百姓,都推到了咱们这边。”
说到这,秦风看向负责情报的云裳。
“把刘昱在金陵说的那番话,特别是那句‘非流民之天下,乃世家之天下’,给我一字不差地印出来。”
“既然他想保世家,那孤就帮他一把,让江南所有的佃户、船工、苦力都看看,他们拼了命要保的朝廷,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舆论这把火,他刘昱烧不灭,反倒是会烧到他自己的眉毛。”
众将听完,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主公看的,远比他们要深远得多。
这不仅仅是争正统,这是在争夺这天下最为庞大的根基——民心。
……
而在北方的雒阳城内。
秦牧云正坐在御花园的暖阁里,手里捏着一枚黑子,迟迟没有落下。
萧桓篡位后,对他这个“国丈”还算客气,但实权是一点没给。
听闻刘昱在金陵称帝的消息,身旁的老太监显得有些慌张,秦牧云却是笑了。
笑得有些得意:“这刘昱,还是太嫩了些。”
秦牧云将棋子丢回棋盒,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这一称帝,咱们这边的压力就小多了。毕竟比起一个篡位的权臣,一个立偷鸡贼为帝的军阀,更像是个笑话。”
“如此一来,天下四分之势已成。”
“陛下想要坐稳这江山,想要对付南边的刘昱,又不想北边的秦风南下,唯一的法子,就是依仗老夫。”
秦牧云眯着眼,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左右逢源,执掌天下权柄的那一天。
在他看来,自己那孙子秦风虽然能打,但终究是年轻,不懂这朝堂上的平衡之道。
而他,才是那个能真正挽狂澜于既倒的关键人物。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
无论是秦风,还是刘昱,甚至是他眼前的萧桓。
早已没人把他当成执棋者了。
雒阳城的上空,似乎总积着一层散不去的阴霾。
自打入冬以来,这宫里的血腥味就没断过。
不是战死的将士,而是被萧桓亲手砍了的大臣。
昨日,礼部尚书不过是提了一嘴“暂避锋芒,迁都关中”。
话音未落,就被萧桓用玉如意生生砸破了天灵盖。
尸体拖出去的时候,血在金砖上拉出长长的一道红痕,至今还没擦干净。
此刻的萧桓,哪里还有半点当初身为大司徒时的儒雅与城府?
他披头散发,龙袍上沾着酒渍,双眼赤红,快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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